詩三首

趙衛峰

落葉一旦成為落葉

落葉一旦成為落葉

與樹還有什么關系

就像你，乘夢而來

停下了，安頓了

和夢有什么關系

落葉，與樹距離不等

五十步，一百步

或身不由己地遠，遙遠，永遠

就像做夢的人

和夢分開了，再不相見

肯定有很多落葉

再也歸不了根了

它們被風玩，被掃帚趕，像盲流

被集中，被處理

就像很多夢

很多人，從夢中吹落下來了

剛才我看見的不是露珠

是水珠，在一月的中間掉隊

把葉當床，把信任

體現于巴結之上，把喧囂的一日

當成耳邊風

讓人擔心的睡姿，明顯的孤獨感

有那么一陣，我停下

我們一起耽擱，一起靜候墜落

或風干

水珠一旦成為水珠

接下去的事情，只能是等

那枝節、那樹也是這樣

等春天翻身，等變軟

那山嶺及其腳步下的房屋也是這樣

等風雨搬運，等拆遷

如果非要說區別，那么

剛才我看見的更透明，更易記：

它太小，太單純

它與你們無關，與熱鬧的世界相隔甚遠

但與我挨得非常近，在當時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月的中間

一月的中間：感想

表面上，春天的到來就為了繁忙的填蓋

急著，消滅冬日的蒼白。一切都是重現

與輪回——先飛的鳥，翅膀軟了還硬

隨草色更替，而狡兔已遠見

一次飛躍就是一個世界，也是一個坎

這年頭，每一日都有暫住者產生，如水珠

新的巴結，舊的脫離，有人重生，有心積郁

每一日，都有動物葬身強食者的盛宴

每一日，都有一些字歸入感嘆，選進手機

然后刪除如垃圾

凝凍后的南方，水靈的臉盤已端正起來

亡羊補牢的事對兔子也很合適。這年頭

風馬牛能在大氣候里交上朋友，你抱緊自己

只為對抗沮喪的夜襲，只待時過境遷

將長腿的記憶掃地出門

瀕危動物中之一種正在路上，我相信

春天歷來的治病救人之效，甚至，死去活來

死活都有美的內涵，易被忽略的

是過渡，它大而空，善變，忽冷忽熱

灑水車般的機械，不分是非，只管排泄

錯過也是經過，經過如何記載？剛才

我驚異于送奶工的節奏，她用青春競走

健步如飛，快得超出了未來。現在

在中年的夢中匆忙，我止不住回頭

人世滄桑，炊煙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