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天邊那一抹綠

□張延羽

1989年，不滿17歲的我，軟磨硬泡著父母托人改了年齡，然后，便昂著稚嫩的頭，乘著寒意未盡的春風，不顧一切地尋著那夢過千遍萬遍的綠色而去。就這樣，我到了古城西安，成了一名武警戰士。

盡管，此時此刻，我想用美妙的文字來描述。但事實上，軍營就是軍營，不切實際的夢很快就破了，碎了，名目繁多的軍事訓練和細小工作充滿了每個24小時。手掌磨出老繭，腳底跑出血泡，胳膊肘摔得紅腫……1990年，武警陜西總隊和陜西省公安廳聯合舉辦了一次軍警防暴匯演，我所在的中隊承擔了武警部隊基礎訓練科目——倒功的匯演任務。記得在陜西省體育場，幾個動作下來，站在第一排的我們，面對的是碎爐渣鋪就的跑道，而主席臺就在跑道的另一面。接下來的動作是前撲，我和我的戰友們借著整理隊形的間隙，用眼神默默地交流著，什么也不用說——豁出去了。于是，隨著中隊長的一聲口令，我們依次騰空躍起，依次撲倒在跑道上。揚起的塵灰讓對面主席臺的影像變得模糊，但我們真切地聽到了掌聲。

新兵連的時候，我偶染風寒。當我正躺在大通鋪上，一邊享受著來之不易的休息，一邊想著遠方的家人時，班長神神秘秘地推門進來了，手里緊緊地攥著軍帽。打開一看，里面藏著兩個雞蛋，是他趁炊事班的兄弟們不注意偷來的。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我沖了一飯盒雞蛋水。那是我有生第一次喝雞蛋水，說實在的，有點腥，更奇怪的是，好像還有點咸。當時，我每月的津貼費是18元、每天的伙食費標準時1.6元。我喝下的，絕不僅僅是兩個雞蛋。

1996年底，我調到甘肅一個存放常規武器的倉庫工作。這里地處祁連山東麓，庫區海拔在3000米以上，連隊駐地海拔3070米，全年無絕對無霜期，烤火期長達10個月。

保養武器首先要除油，用兩個鐵鉤倒勾住槍，把槍浸入滾燙的熱油里，把槍上原來的油除掉；在取出稍涼后，要盡快把槍支表面的油擦凈；然后，將槍支大卸八塊，把每一個能拆卸的部件都擦拭干凈；接下來，要把擦拭干凈的每個部件都裝回去；最后，再用兩個鐵鉤倒勾住槍，把槍浸入另一鍋滾燙的熱油里，給槍涂上新油，晾涼后，就可以裝箱了。盡管工作間里用上了所有可以用上的通風措施，而且每個人都戴上了口罩，可被刺激得嘔吐、甚至是皮膚過敏也是再常見不過的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那些十八九歲的戰友，因為長時間用汽油擦拭十幾門舊得不能再舊的榴彈炮，最后集體跑到庫區的小河溝邊干嘔，嘔完了，戴上口罩，繼續干……

謝謝大西北，謝謝那里的山，那里的雪，那里的黃沙戈壁，更要謝謝那里的軍營和軍營里我親如兄弟的戰友們，當我作出人生的第二次選擇，成為一名稅務干部，我帶到工作中的，是我從你們身上讀到的奉獻、勇敢、堅韌、勤奮、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