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器物命名規(guī)則的探究

黃勝輝 盛開勇

(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江西景德鎮(zhèn)333001)

0 引言

我國有著近萬年的陶瓷歷史，悠久的歷史和先人們的智慧為我們留下了不可勝數(shù)的陶瓷珍寶。那一件件器物所具有的個體性、形象性，自然需要有與其相對應的名稱稱呼；而名稱則是陶瓷器物特征的抽象概念，它使自身與其他陶瓷器物相區(qū)分開來。因而，每件陶瓷器物的設計或燒造，首先需要對其進行初步的命名意象，命名完成也標志著器物的最終完成。陶瓷器物的命名與描述是不同的。例如，清乾隆時期的“仿定窯白釉凸蟠螭紋獸耳活環(huán)四足方蓋爐”，是圖1器物的名稱，而對其描述則比名稱更細致和完整。

仿定窯白釉凸蟠螭紋獸耳活環(huán)四足方蓋爐，清乾隆，高11.7 c m，口橫13 c m，口縱5.6 c m足橫7.5 c m，口縱3.7 c m。故宮博物院藏。

爐呈長方形，兩側(cè)對稱置鋪首耳，下承四個柱狀足。平蓋，蓋頂置蟠龍鈕。器身凸飾弦紋一道，腹部凸雕夔龍紋及云頭紋。

1 陶瓷器物的物理表征及其命名

它是指器物呈現(xiàn)出來的形狀、容量、色彩等物理現(xiàn)象或特征，相應地，人們可以從陶瓷器物的品種、造型、陶瓷裝飾幾方面進行命名。對陶瓷器物的描述即是對其物理表征的描述。

1.1 根據(jù)品種或功能命名

陶瓷的產(chǎn)生源于人們的生活需要。豐富多樣的需求使得陶匠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的生活和學習的陶瓷用品，從最初盛水的陶罐，到盛酒的尊，再到祭祀用的爐、鼎，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所需要的用品。據(jù)《陶說》記載，清代景德鎮(zhèn)制造的瓷器品種應有盡有，有尊彝鼎爵等禮器；有硯屏、墨床、畫軸、鎮(zhèn)紙、筆管、筆洗、筆格、筆筒等文房用具；有玉印、印盒；有枕屏、床屏、書畫等床第裝飾品；有手杖、圍棋子等消閑用品；日用品有飯勺、茶匙、筷子、蠟斗、醋滴、澡盤、燈盞、方枕、圓枕、盆、缸、甕、缽、盤等；有婦女用的首飾和化妝品盒子；而飲茶、就餐所用的壺尊碗碟則各類繁多，難以枚舉。

陶瓷因為其耐高溫、耐腐蝕、絕緣好、導熱慢等特點，因而其用途十分廣泛。人們根據(jù)陶瓷器物的品種而對其進行分類，并界定其名稱。例如，“明青花云龍紋燭臺”、“清康熙青花山水人物圖方瓶”、“清雍正粉彩孔雀牡丹紋盤”、“清乾隆仿石釉靈芝式鎮(zhèn)紙”、“清光緒粉彩荷花鷺鷥碗”、“清光緒粉彩壽山福海筆架”、“清宣統(tǒng)吹紅、黃、藍三色執(zhí)壺”等等。隨著制瓷工藝的發(fā)展和人們對審美的追求，在滿足生活需要的基礎上，人們又從器物造型、裝飾方法和表達內(nèi)容等方面不斷地進行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同一品種的陶瓷器物在表達內(nèi)容和表達形式上都有了豐富的發(fā)展，其名稱也就呈現(xiàn)出與器物特征相適應的獨特性與多樣性。

1.2 造型

以陶瓷作為材料，創(chuàng)造或塑造物體特有的形象，是藝術家們認知世界和表達思想的一種方式。清代陳瀏在《陶雅》一書中記載了許多造型各異的瓷物，有三足爐、有瓜棱蒜頭型、有多邊型、有似物型（琵琶、蘋果等）等，造型不僅優(yōu)美，且種類豐富多彩。清代饒州窯僅養(yǎng)花的瓶就有“圜如壺，圜而下垂如膽，賀而侈口庳下如尊，廉之成角如觚，直如筒，方如斗。而口或弇，形或扁，截方、圜、棱之半而平其背，可掛壁。為式不一?！?/p>

我國漢字造字方法有六種：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zhuǎn)注和假借，其中象形造字法屬于“獨體造字法”，它是用文字的線條或筆畫把要表達物體的外形特征勾畫出來，例如“月”字，它像一彎明月的形狀；“魚”是對魚頭、魚身、魚尾外形的勾畫；“門”字就是左右兩扇門的形狀；“日”字則是圓形中間有一點，像我們直視太陽時看到的形象。人們造瓷也是遵循同樣的道理，匠人們仿照著自己喜好物體的外形特征創(chuàng)作出陶瓷器物，因而器物名稱也自然含有這些仿照的外形特征。例如，“明萬歷青花五彩人物葵口洗”，甚是精美，因該洗口像葵花狀，故名稱中帶有了“葵”；“清乾隆豆青釉瓜棱蒜頭雙耳瓶”(圖2)，仿大蒜的形狀，所以其名稱中給予了“蒜頭”。

圖2 豆青釉瓜棱蒜頭雙耳瓶，景德鎮(zhèn)陶瓷博物館藏Fig.2 Pea green garlic-shaped amphora vase,Jingdezhen Ceramic Museum

1.3 陶瓷裝飾

陶瓷裝飾是用工藝技術和裝飾材料在陶瓷上進行藝術加工的各種方式、技法。裝飾后的陶瓷能美化器物的外觀，提升制品的藝術性和技術檔次，給人帶來美的享受。陶瓷裝飾既可在施釉前對坯體本身或在坯體表面上進行加工，也可對釉本身或在釉面上和釉下進行聯(lián)合加工。裝飾方法豐富多彩，從釉色上來看，常用的有單色釉、雜色釉（窯變釉、花釉）、結(jié)晶釉、裂紋釉等；從釉與色彩或畫面的位置來看，有釉上彩、釉下彩和釉中彩，其中又有多樣的變化方式，《飲流齋說瓷》曰：“以淺深數(shù)種之青色交繪成紋，謂之青花。本色地而繪成以五色花者，謂之五彩。繪三色者，謂之三彩。彩地而傅以彩色者，謂之夾彩。先施圈欄，內(nèi)繪花紋，外填色釉或錦紋者，謂之開光。黑白等地而繪綠、黃、紫三色花者，謂之素三彩。由窯變而紅、綠、紫三色者，謂之天然三彩。里外皆有花者，謂之兩面彩?！睆牡袼芗挤ㄉ蟻砜矗杏』?、刷花、刻花、劃花、剔花、圓雕、堆雕、鏤雕等多種方法；從繪畫內(nèi)容來看，包羅萬象，從大自然的花草蟲鳥、山水云田，到社會的各色人等、故事情感，無不盡有。以上各種裝飾方法，既可單項運用，也可綜合運用，陶瓷器物的裝飾方法是其命名的重要依據(jù)。

從釉色來看，我國古代有著眾多的描述釉色的詞匯（見表1）。這些顏色詞皆為瓷器命名的組成部分，例如，“元‘樞府’銘清白釉纏枝花紋碗”、“明永樂款甜白釉龍紋碗”、“明正德孔雀綠釉碗”、“清康熙灑藍釉描金龍紋鐘”等器物的名稱中就含有釉色元素。

釉色中還有一種專門利用釉的裂紋營造出一種審美效果，《飲流齋說瓷》曰：“瓷器有紋者謂之開片，有大開片，有小開片，小片之細碎者曰魚子紋，大片之稀疏者曰牛毛紋、曰柳葉紋、曰蟹爪紋，不外形容其所似也。”

從雕塑技法上來看，根據(jù)不同的制作手法，雕塑瓷可分為圓雕、浮雕、鏤雕、捏雕等幾種，它是經(jīng)過模印、鑲嵌、以及手工鏤、捏、堆塑、雕刻等成型后再燒制而成，其瓷器名稱自然要含有雕塑技法這一元素。清康熙素三彩鏤空熏、清雍正粉青釉凸花如意耳蒜頭瓶、清乾隆粉彩雕鑲荷葉香櫞盤、清道光黃釉刻花仿竹雕筆筒等。此外，其他制瓷工藝對瓷器命名也是有著深遠的影響。例如對于描金、花紋的制作法等，而紋飾，都是由劃花、法花、暗花、劃花、繡花、錐花、堆花、刻瓷等技藝制作而成。劃花又名凹雕，用刀刻，是說花紋均為陰文凹入的；法花又名凸雕、鼓花，是說花紋均為陽文凸起的；刻瓷，素瓷以針或刀刺成各種花紋，然后填入墨色。這些工藝都最為鮮明地納入了瓷器命名中。例如：“宋定窯白釉劃花碗”、“宋定窯白釉印花碗”、“明嘉靖琺花雙菊耳屏”、“清乾隆景德鎮(zhèn)仿琺花罐”。

表1 中國古代陶瓷釉色的顏色詞Tab.1 Colors of ancient Chinese enamels

繪畫裝飾主要是以自然和社會為題材，就陶瓷器物的物理表征而言，在繪畫裝飾上主要是指對自然或社會現(xiàn)象的物理性描述，可能有的創(chuàng)作者或借這種描述表達自己的理想、情操、祝福等美好情感，但在器物的命名中仍然保持著這種客觀表述的對象名稱。例如，自然景物中有“清乾隆粉彩百鹿尊”，寓意多祿；“清乾隆粉彩孔雀牡丹紋托盤”（圖3），粉彩盤子上畫著孔雀與牡丹，取富貴吉祥之意等，陶瓷繪畫裝飾上常用的自然景物有梅蘭竹菊松等花草樹木、龍鳳麒麟蝙蝠鹿等動物。社會題材中有“清同治粉彩‘百子’紋大盤”，寓意多子多福；“明天順青花攜琴訪友圖梅瓶”（圖4），畫面上的主人公逆風而行，衣衫拂揚，神情悠然，背后是云氣掩映的峻嶺，旁邊是抱著琴的仆人，一同前去拜訪朋友。想是繼伯牙與鐘子期之后再奏一曲《高山流水》吧。陶瓷繪畫裝飾上常用的社會題材有竹林七賢、十八羅漢、陶淵明賞菊、嬰兒嬉戲圖、題詩等。以上繪畫裝飾題材和內(nèi)容也常是瓷器命名的元素。就陶瓷器物的藝術性和創(chuàng)造性而言，此部分的內(nèi)容更能突顯作者的思想和追求，因而在命名的元素中居于核心地位，處于名稱的中心位置。

2 陶瓷器物的意象（心理）表征

它是指器物表達的意象或精神現(xiàn)象。陶瓷藝術家常選擇適當?shù)奶沾善贩N，利用不同的陶瓷造型、釉色、工藝方法、需要的景物以及畫面的構(gòu)圖等，來表達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和抒發(fā)內(nèi)心的情感。為突出這種心理表征，陶瓷作品的命名常常是只取其精神層面的內(nèi)容來加以表達，而品種、造型、釉色、工藝方法等則不再是命名的元素。從陶瓷器物的意象(心理)表征來看，其命名主要有下面幾種形式。

圖3 粉彩孔雀牡丹紋托盤，故宮博物院藏Fig.3 Peacock and peony flower plate in famille rose,the Palace Museum

2.1諧音

諧音即讀音差不多，就是利用同音或近音的關系，用他字來代替本字，產(chǎn)生不同意義。我們是一個含蓄的人情社會，人們常用陶瓷作為禮物贈送親人或朋友，以表達對他們的祝福，而諧音正可以實現(xiàn)這種心意。例如，“蝠”字，諧音就是福，人們就用“蝙蝠”代表“福”；瓶子里面放一稻穗，諧音為“歲歲平安”；如果兩個柿子配如意就是“事事如意”。對不同的對象，又有不同的講究，例如，送給考生糕點和粽子，預祝他高中；送給新人花生棗子，預祝他們早生貴子；送給壽星松鶴，表示祝賀延年壽長。陶瓷作品通常借諧音的方法來命名，直接表達出吉祥之意。例如，“歲歲平安”(圖5)，瓶子表面畫滿了金燦燦的稻穗，而仙鶴則安詳?shù)脑诘舅胩锢镄菹ⅰ！捌俊弊种C音“平”，平安之意；“稻穗”諧音“歲”，歲月時間之意；仙鶴則象征長壽，代表時間長久之意，“歲歲平安”傳達出預祝大家一生平安之意。再如，“粉彩耄耋富貴圖雙耳瓶”(圖6)，瓶子表面畫有貓(耄)和蝶(耋)，耄耋即長壽者，傳統(tǒng)文化中長壽者即富貴也。

2.2 寓意

寓意就是借某物或某事所蘊含或寄托的意旨來表達自己的思想。這類作品的命名自然是直接表達其中的思想或哲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諧音也是寓意的一種，不過諧音強調(diào)的是同音或近音，而寓意則強調(diào)借物寓理或取其象征之意。人類對于大自然中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等大多是賦予了其象征意義，例如，植物中的梅蘭竹菊被譽為“四君子”，松梅竹被譽為“歲寒三友”，花中之王的牡丹象征著吉祥富貴，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則象征著清白、高潔；動物中的龍是帝王的象征，也用來指至高的權(quán)利，燕鵲象征高尚，雄雞昭示五德，蒼鷹代表宏圖大志等等，陶瓷藝術家常用這種寓意的手法，把自己的思想情操和價值追求含蓄地用大自然中的事物來加以傳達。例如，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余進寶教授為教育部慶祝邵逸夫老先生百歲壽辰而制作的“松齡鶴壽”（圖7），圖中畫有仙鶴和松樹，中國人一般除周歲外每十年做一次壽辰，所以圖中畫有十只仙鶴，寓意百歲；松樹堅固，四季常青，有“萬年松”的美譽，是長壽的象征，該幅作品表達了吉祥祝壽的情意。

圖4 青花攜琴訪友圖梅瓶，故宮博物館藏Fig.4"Visiting friend with zither",blue and white porcelain mei vase,the Palace Museum

圖5 歲歲平安，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國際交流中心博物館藏Fig.5"Everlasting peace",porcelain pot,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Center of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圖6 粉彩耄耋富貴圖雙耳瓶，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國際交流中心博物館藏Fig.6"Good fortune and longevity",famillie rose amphora vase,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Center of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陶藝家們也常用畫面的故事闡述深奧的道理，借小喻大，借古喻今，具有鮮明的哲理性和諷刺性。例如，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周國楨教授的作品“您好，美女”（圖8），一只雄鸚鵡跟一只雌鸚鵡搭訕。聯(lián)系鸚鵡學舌成語，這一聲“您好，美女”不禁令人捧腹大笑，大笑之后，我們悟出了作品中表達的要獨立思考，不人云亦云的道理。對于這一類作品而言，名稱常能起到點睛的作用。

2.3 意境

借助作品形象傳達出的意蘊和境界即意境。陶藝家們常在自己的作品中呈現(xiàn)出一種情景交融、虛實相生、有著生命律動和韻味的詩意想象。例如作品“蒸蒸日上”（圖9），8只天鶴頭仰天，爭先恐后、躍躍欲飛，傳達出“向上”之意；天鶴的欲飛給湖面帶來了蓬勃的生機，水氣蒸騰，傳達出“生機蓬勃”之意，整個畫面呈現(xiàn)出一種蒸蒸日上的意境。人們常以此意境來預祝親朋好友事業(yè)發(fā)達、生意興隆。

圖7 松齡鶴壽，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國際交流中心博物館藏Fig.7"Longevity cranes and pine tree",porcelain plaque,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Center of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圖8 “您好，美女”，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國際交流中心博物館藏Fig.8"Hello,pretty",porcelain plaque,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Center of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3 陶瓷器物的時空表征

它是器物所具有的時間和空間現(xiàn)象或特征。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地域有著不同的審美情趣、審美風格、風俗民情，陶瓷器物不能脫離時代和地域，它具有時代和地域特色。并且，就古陶瓷研究而言，它需要從時間和空間上進行區(qū)分。先人們留下了巨量的陶瓷文物，我們必須在時空上加以厘清，以便掌握歷朝歷代和各個地區(qū)的陶瓷技術發(fā)展水平和發(fā)展現(xiàn)狀，分析他們之間的內(nèi)在關系，獲得他們成功的經(jīng)驗和衰落的教訓。因此，在古陶瓷的命名中需要帶有時間元素和空間元素?，F(xiàn)代陶瓷在制作中也常會留有創(chuàng)作者的印鑒或生產(chǎn)廠家元素，它實際上就是陶瓷作品的時空元素的表征。

3.1 時間

我國長期處于封建社會，封建王朝一般以王朝或者國王的名稱加以命名，也有以年號加以命名的。不同朝代皇帝年號不同，經(jīng)濟發(fā)展不一，技術工藝發(fā)展程度不一，既使是同一王朝在不同的發(fā)展階段，審美內(nèi)容和審美風格也會大不相同。與詩歌、文學、繪畫等一樣，被視為中國第五大發(fā)明的陶瓷，也是傳達時代特征和表達傳統(tǒng)文明的一種載體。例如，我國古代北方窯系大多以白釉瓷為主，南方窯系大多以青釉瓷為主，這與北方崇白，南方尚青的地域風俗有關，青花瓷的流行似乎也與中國人的含蓄、不張揚的性格相契。為區(qū)分古陶瓷生產(chǎn)的不同時間，歷朝歷代皇帝的年號就常成為陶瓷命名的組成部分，例如，“明宣德青花一束蓮盤”、“明成化青花雜寶紋高足杯”、“明嘉靖紅地黃龍紋罐”；“清乾隆松石綠釉鏤空花籃”、“清光緒粉彩描金龍鳳紋賞瓶”、“清宣統(tǒng)吹紅、黃、藍三色執(zhí)壺”。對于現(xiàn)代陶瓷而言，例如，“粉彩‘重走紅軍路’圖瓶”（圖 10），“加彩紅衛(wèi)兵瓷雕煙灰缸”、“粉彩現(xiàn)代京劇‘奇襲白虎團’人物圖瓶”、“粉彩紡織女工學毛選圖瓷盤”等作品，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一看就知道它們所生產(chǎn)的時間。

3.2 空間

空間表現(xiàn)為地域。不同的地域(以窯系為代表)由于原料、技術工藝、審美趣味、民俗風情等的不同，再加上政治因素，它們制造的陶瓷在風格、水平、規(guī)模上大不相同。清朝朱琰的《陶說》記載了我國古代自唐以來的名窯系，說古窯有唐越州窯、吳越秘色窯、后周柴窯、宋定窯、宋汝窯、宋官窯、宋修內(nèi)司官窯、宋哥窯、宋龍泉窯、吉州窯、象窯、董窯、均州窯、磁州窯、建窯、山西窯、高麗窯。說明窯（饒州窯）有洪武窯、永樂窯、宣德窯、成化窯、正德窯、嘉靖窯、隆慶萬歷窯。這些不同時期的名窯生產(chǎn)的瓷器各有千秋，“昔人論柴窯曰，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薄叭旮G色卵白，汁水瑩厚，如堆脂。”龍泉窯“器質(zhì)厚實，極耐摩弄，不易茅篾。”“永樂窯貴厚，成化窯貴薄，前后規(guī)制殊異。”“論青花，宣德窯最?！睘閰^(qū)別不同窯系，陶瓷命名一般加上窯系名稱作為名稱的元素。例如，“北宋均窯天青釉紫斑小碗”、“宋吉州窯鷓鴣斑銀口盞”、“清郎窯紅觀音尊”。如果是仿制，則會在所仿之窯前加一“仿”字，例如，“雍正仿均菱花式洗”、“仿官釉瓜形鳥食罐”、“仿汝天青釉直口尊”等。

3.3 款識

陶瓷命名的時空表征常以款識的形式出現(xiàn)。唐人顏師古注說：“款，刻也；識，記也。”對陶瓷來說，款識是指在瓷器上書寫的年號、堂號、詩文、姓名、用處等文字。由于款識的內(nèi)容、格式、字體等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因此，它對于瓷器的斷代、窯口的斷定以及辨別真?zhèn)尉兄匾淖饔?。換言之，款識是陶瓷器物的時空標志?？钭R起源早，運用廣泛，早在原始社會的一些陶器上就出現(xiàn)過類似的符號。在宋代，款識主要有“內(nèi)府”、“政和年制”、數(shù)字等；在元朝，獨官窯有“樞府”二字款，民窯少之；到明清時期，款識種類繁多而豐富多彩起來，制作方法上有印花、繪花、雕花，還有凹雕款字而掛上黑釉的；所處位置上有在器物內(nèi)部的，有在器物底部、腹部和口部等外部的；書寫字上有“制”與“造”兩大類。

圖9 蒸蒸日上，景德鎮(zhèn)名瓷中心藏Fig.9"Ready to take off",porcelain plaque,Jingdezhen Exhibition Center for Ceramic Masterwork

圖10粉彩“重走紅軍路”圖瓶，景德鎮(zhèn)陶瓷博物館藏Fig.10"Along the road of the Red Army",famille rose vase,Jingdezhen Ceramic Museum

瓷器落款能記錄下器物的制作者、制作時間、制作窯類等信息，因而成為瓷器制作的必要工序，瓷器命名也少不了款識這一重要元素，例如，“大明宣德年制款青花纏枝花卉碗”，本件器物為年號款，但題寫的位置在腰腹部，屬于稀罕的橫款；“清‘慎德堂制’款粉彩花卉碗”，其名乃據(jù)堂號而命。此外也有把詩文作為款識的一種形式，例如，“清乾隆紅彩題詩文執(zhí)壺”、“清光緒景德鎮(zhèn)名窯白釉刻詩文壺”，只是命名的順序卻是與年號、堂號類不同，詩文款置于品種之前，而其它款識置于年號之后。

總之，正如人有其名，瓷亦有名。要賦予與陶瓷器物相適合、相匹配的名字，自然是要從其物理表征、意象（心理）表征和時空表征中提煉出精準的概念，并按照一定的先后順序，排列組合而成。這種排列組合模式是“朝代+窯名+釉色+雕塑方法+紋飾+品種”，例如，宋定窯白釉印花碗、清慎德堂制款粉彩花卉碗等等?，F(xiàn)代陶藝作品的命名大多是意象（心理）表征的，其命名模式可以為“作者+釉色+意象表征+品種”。瓷名使其具有了獨特性、個體性，從而有了生命。

1 http://www.dpm.org.cn/shtml/117/@/119922.html

2 (清)朱琰著，傅振倫譯注.陶說.北京:輕工業(yè)出版社,1984

3 許之衡著,葉喆民譯注.飲流齋說瓷譯注.北京: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5

4 弓巖.描述中國古代陶瓷釉色的顏色詞小考.現(xiàn)代裝飾理論,2013,111

5 許之衡著,葉喆民譯注.飲流齋說瓷譯注.北京: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