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別哭
2013-12-02 00:00:00莫小米
小品文選刊 2013年2期
報社的值班熱線，大清早接到一個小女孩的電話。
我叫某某，我7歲了。
我住在某某路幾號……我一個人在家，爸爸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哭）。
沒別人了，我和爸爸一起生活。
我沒上學，是爸爸給我上課，我已經學到三年級的課本了，他是個好爸爸，很好很好的爸爸（哭）。
好的，我不哭。噢噢，8點鐘到了，大姐姐，我要開始做功課了。
是爸爸畫的時間表，你看啊，7點起床，7點半吃早飯，8點第一節語文課，9點第二節算術課，10點英語課……恩，你們的報紙我全部能看懂的，你們的熱線電話我背得最熟了，8855……
大姐姐，今天的語文課，爸爸昨天布置了，先背誦、默寫《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哭）
我爸爸有工作，是值夜班的，平常等我睡下他才去上班，我醒來就能看見爸爸，下班了，早飯也做好了，一個煮雞蛋……（大哭）。
……
恩，不哭，姐姐，你幫我找爸爸好嗎？他是很好的爸爸噢，上完課他會帶我到公園玩兒，爸爸看到鄰居小孩子在玩相機，給我也買了一只數碼相機。我們一起去公園拍照。
媽媽？我沒見過媽媽。但是我畫過媽媽，下午圖畫課，我就畫爸爸、媽媽、我，三個人……（哭）
大姐姐，你過來看我？你現在就過來嗎？我不哭。
電話掛下，記者剛要走，女孩又打來：
大姐姐，你慢一點點來，我要整理一下房間，還要換一件衣服，爸爸說，對客人要有禮貌……
女記者剛出門，值班熱線電話又響起。
你好，這兒是某某醫院，今天一早我們接收了一位腦溢血病人，50多歲了，微胖，禿頂，戴眼鏡。啊啊，他是被某住宅區的保安送來的，是個賊啊，凌晨作案時突然發病……
發現有點晚，情況不樂觀。當然了，出于人道主義，會全力救治的，希望媒體幫助查找他的親人，或者熟人……
女記者在城市邊緣的出租房里找到女孩，看到了女孩爸爸的照片，正是那個賊。
電話里，曾一遍一遍地讓小女孩不哭，現在女記者忍不住想哭。
該怎么對女孩說？
選自《今日千島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