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亮,王思明
(南京農業(yè)大學 a.人文社會科學學院;b.中華農業(yè)文明研究院,南京 210095)
先民們對森林效益的認識是一個逐漸深化的過程,森林之利用,古已有之。遠古先民們“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1]及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生產力的提高推動了科學技術的進步,一些反映林業(yè)科技知識的作品問世。如《詩經》 雖是一本詩集,但其中森林地理、森林采伐與利用和樹種識別的內容亦反映出當時的林業(yè)生產經驗和水平; 《周禮》提倡“土宜之法”,“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即以各種土地所適宜的人畜和植物的法則,辨別十二土地區(qū)域中各物的名稱,從而最大限度地使人類、鳥獸和草木和諧生存;戰(zhàn)國時期, 《孟子》 和《荀子》 分別提出“斧斤以時入山林”和“不夭其生,不絕其長”,其中所反映的森林永續(xù)利用問題影響深遠。此后,從秦漢到晉朝,《爾雅》《淮南子》《鹽鐵論》《氾勝之書》《四民月令》《廣志》《竹譜》 等書中收錄的林業(yè)資料大抵有兩個特點:其一,介紹了一些國外的特種木,如西漢時期,中外經濟文化交流頻繁,部分樹種克服了“橘生北而為枳”的問題,成功引種;其二,人們對木材性質的認識更加深化,除了稍早的 《淮南子》《鹽鐵論》 等書籍外,《竹譜》對竹類的介紹全面且具體,這是中國第一部竹類專著,此書著重對南方竹的特性、用途和產地作了詳細的介紹。
從隋代到元代,這一時期的林業(yè)科技著作秉承前人的研究成果,同時也有突破性發(fā)展。如唐代柳宗元在《種樹郭橐駝》 中以種樹人郭橐駝為例,提出“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的觀點,即尊重自然規(guī)律和樹木的習性,同時也提出一套植樹造林的原則,即“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這番言論合乎科學道理,同時也體現(xiàn)了只有從客觀實際出發(fā),正確認識客觀規(guī)律,按規(guī)律辦事,才能使主客觀統(tǒng)一的哲學觀點。宋代陳翥著《桐譜》一書,全書16000余字,不但記載了泡桐根、花、葉莖的形成,對泡桐的類屬、習性、栽培、生長和利用也都作了詳細論述。宋朝蔡襄《荔枝譜》 是我國最早的荔枝專著,全書分為7篇,研究范圍包括荔枝的歷史、分布、特性、產銷、栽培事項、加工技術、品種等內容。宋朝韓彥直《橘錄》 問世后受到許多園藝學者的關注,進入近代后,多種譯本傳入歐美日等國。 《橘錄》 共3卷,卷上和卷中分別描述柑橘的分類、名稱和性狀,卷下闡述柑橘的栽培技術,包括種植、去病、澆灌、采摘、收藏、入藥等內容。另外,宋代《東坡雜記》、元代的《農桑輯要》《王禎農書》 所記載“松柏苗的播種、扦插、灌溉、遮蔭、防寒等技術細致而完善,幾乎與今日的育苗措施并無二致”。[2]4可以說,這一時期的林業(yè)科學技術呈現(xiàn)出繼承和創(chuàng)新的特點。
明清時期,林業(yè)科技要籍多以總結性的論著為主。如《康熙字典》 和《本草綱目》 幾乎囊括了中國樹木和鳥獸的重要種類,“《本草綱目》收錄果類104種,木類138種,禽類76種,獸類78種。 《康熙字典》收錄果樹43種、樹木394種,竹子210種,獸類236種,鳥類439種”。[2]再以 《中國農業(yè)古籍目錄》為例,收錄的古籍名目以正、副為編,羅列了中國現(xiàn)存農業(yè)古籍目錄,和臺灣、日本、美國收藏的古籍佚目。其中輯錄園藝作物的書籍共計561本,竹木茶217本,蠶桑類433本,占農業(yè)古籍總數(shù)的近三分之一。[3]總體而言,這一時期的林業(yè)科技要籍多以系統(tǒng)性梳理為主。
中國古代的林業(yè)科技書籍多散見于歷代文獻典籍中的自然科學史料,影響力有限。明清時期,由于人們的思想受到鉗制,學者們故步自封,林業(yè)科技的著作系統(tǒng)性有余,而創(chuàng)新性不足。林業(yè)長期依附于農業(yè),造成“事業(yè)不動,學術不昌,著述不易,刊物不多”,[4]及至近代,尤其是經過鴉片戰(zhàn)爭,東西方文化被動地開始了交流。光緒后期,一批留學生前往西方等國,傳教士也在布道時傳入一些先進的林業(yè)知識,因此,中國近代的林業(yè)科技著作呈現(xiàn)出東西方科技交融的特點。
近代林業(yè)科技要籍大體分為以下三類。
(1) 翻譯引介西方科技著作。最早譯著的外國林業(yè)教材,“是在一八九八年(光緒二十四年) 前后,上海農學會刊印的農學叢書,共八十六卷,分七年印出。最初出版的《農學初階》 及《農學入門》 中譯有美國墨求來恩及旦爾亨利等著的有關《樹木育苗》《論森林刈伐》 及《論植物與動物》 等篇章;英國學者寫的《植物起源》、日本林學家奧田貞衛(wèi)著的《森林學》 (農學叢書卷二十,樊炳清譯)、日本林學家本多靜六著的《學校造林法》 (農學叢書卷三十,林王譯) ”。[5]19-20
以奧田貞衛(wèi)所著《森林學》 為例,該書條目清楚,內容翔實。全書共計7章,前三章主要介紹森林的歷史沿革和各種性質,屬于普及性知識;后四章的內容涉及森林的營林學、管理學、森林動物學并植物學、森林物理學并化學等各科學理論,以理論結合實際進行論述。以造林為例,作者總結了桂木、椿、青桐、黃蘗、橡木、漆木、樟木、黃楊、樺等幾十種木材的熟實期、原產地、適地播種期、自播種至發(fā)芽之日數(shù)、移植日期等,為生產實驗提供了寶貴的經驗。這本書在傳播林業(yè)科學方面具有“先鋒”的作用。
清末民初,這些資料的傳入,對我國林業(yè)教育的啟蒙發(fā)展是有一定促進意義的,常常被用做教材或參考書。但是講課時,老師常常單純傳授國外的知識,很少能夠理論結合實際,講授中國的林業(yè)。
(2) 林業(yè)科學的講義。早期國內講授林業(yè)課程的老師以外籍教師為主,外籍教師中又以日籍老師為主。“山西農業(yè)專門學校的主要教師就由日本農學士岡田真一郎和林學士三戶章造擔任;南京三江師范日籍教師超過十人。”[5]18講課時,老師和翻譯需要同步進行,學生邊聽邊記,課后復習。民國初期,海外學子歸國,大都加入到林業(yè)教育的隊伍之中,如梁希、侯過、姚傳法、凌道揚、李寅恭、陳嶸、陳植、張海秋等,逐漸改變了過去依靠外國人授課的局面。
由于各校均無固定的教科書,當時的所謂教材都是出自老師的講義。講義年年用來教學,又年年補充,一是補充教學心得,二是補充最新知識,三是補充研究成果。如李寅恭早年留學英國,回國后先后開設樹木學、造林學、森林保護學等多門課,被譽為中國近代森林立地學的奠基人之一。他所編寫的《森林立地學》 是中國近代第一本森林立地學教材。這本講義結合李寅恭在國內外所學,闡述了森林群落的成因和分類,提出森林群落和森林演進的理論;從土壤、氣候、生物等方面,論述森林與環(huán)境的關系;并提出了營林和人工林問題。
作為林學的開拓者,梁希早年留學日本,后自費前往德國薩克遜大學林學院和塔朗特植物化學研究所研究林產化學。回國后,長期從事木材學和林產化學的教學工作。梁希自編教材,整理出《森林利用學》 《林產制造化學》 等講義,并年年充實內容。他講授的《森林利用學》,“敘述森林的采伐與運輸,對伐木的方法,使用的工具,以及陸運的滑道、索道、運輸工具,水運的放羊、扎排、流送、出河、堆垛和制材工藝、設備等都扼要加以敘述,還附有許多插圖示意”。[6]《森林利用學》 一書圖文并茂,條目清楚。此外,梁希也是中國林產制造化學的奠基人。依梁希所言:“往昔從事林產制造者,以五倍子、樹脂等為主要目的,至主產物木材之利用于林產制造者唯燒炭事業(yè)而已。”[7]2正因如此,造成中國林產制造業(yè)發(fā)展單一,各種生產技術停滯不前的局面。當時人們對林業(yè)制造學的認識有限,把其劃歸林業(yè)技術學,梁希因為受到西方先進思想的影響,將林產制造學改名為林產制造化學,“編為專述利用木材或樹皮、樹葉、樹實等副產物為原料制成他種物質的制造化學”。[8]7梁希將西方國家的林產制造化學技術與中國的相關資料結合,加入自己的研究成果,編撰而成《林產制造化學》 講義。金善寶對此書給予很高評價,他認為:“本書《林產制造化學》 實集我國林產制造化學之大成,是林化學科的一部有重要科學價值的著作。”[7]緒言
(3) 林學家的專著。陳嶸曾分別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學習林學和美國哈佛大學安諾德樹木園研究樹木學,學貫中西,學識廣博。歸國后,曾出版多部林業(yè)科技專著和相關論文,如1933年,陳嶸出版《造林學概要》 和《造林學各論》;1934年出版 《歷代森林史略及民國民政史料》 (1952年該書改名為《中國森林史料》 并再版);1937年第一版、1953年再版《中國樹木分類學》。他所編纂的《中國森林史料》 共計三部分:第一編歷代森林史略;第二編民國林政史料;第三編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之林業(yè)設施。參考書籍中既有古代文獻,從《古三填書》 到《植物名實圖考》,時間跨度數(shù)千年;也有各類雜志報告,其中尤以張福延之《中國森林史略》、魯佩璋之《中國森林歷史》 和李代芳之《中國森林史略考》 為重要參考,謂“繼三氏之努力略加擴充而已”。[9]陳嶸通曉多國文字,因此也參考了包括《滿蒙之森林及林業(yè)》和 《林業(yè)歷史概要》(A brief history of forestry) 等在內的日文和英文的文獻。
陳嶸的著作中,既有對前人成果的總結和陳述,也有開創(chuàng)性的專著,后者以《造林學概要》 和《造林學各論》 兩書較為典型。這兩本書的問世標志著造林學成為我國現(xiàn)代學科。[10]雖然我國古代從 《詩經》 開始,及至清末的《農學報》,近200部文獻和史料中對造林學的內容均有記載,但是系統(tǒng)性論述造林學原理和主要樹種的栽培技術資料闕如。陳嶸的這兩本書不但填補了這方面的空白,而且在聯(lián)系中國實際,總結勞動人民的生產經驗方面也有貢獻。
郝景盛在德國留學時,先后獲柏林大學理學博士和愛柏斯瓦德林業(yè)專科大學林學博士學位,回國后著有 《造林學》《中國林業(yè)建設》《森林萬能論》 等書。《造林學》 一書從生態(tài)學的角度出發(fā),將國外先進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論述造林技術,成為當時國內第一部最新的造林學專著和造林教材。 《中國樹木分類學》 則是郝景盛所撰寫的一本較為詳細介紹中國木本植物種類的書籍,書中記述“木本植物全系中國產,計150多科,將近1000屬,7000多種。南至海南島,北至黑龍江,東至海濱,西至帕米爾高原,中國國土上的木本植物,大致搜羅無遺”。[2]250而且,郝景盛還運用了國際通行的標準,將木本植物分為四類,即裸子植物、合瓣植物、離瓣植物和單子葉植物,每一類再細分為群,群下再細化為科、屬、種。為了便于記憶和識別,每一類都以代表植物為例,詳細列出其形態(tài)、學名和用途等。為便于對照和參考,表中羅列了近代林業(yè)科技重要學者及著作。

表 近代林業(yè)科技重要學者及著作一覽表
無論歐美,亦或中國,最初的林業(yè)教育都是以口口相傳的形式傳播。18世紀后期,在西歐國家,林業(yè)技術和理論已經形成科學體系,學校里開設林業(yè)課程。19世紀,這股風潮又蔓延到亞洲及其他地區(qū)。中國因為長期閉關鎖國,封建教育依然以科舉制為正統(tǒng),林業(yè)教育發(fā)展緩慢,沒有實質變化。鴉片戰(zhàn)爭后,西方國家的先進林業(yè)科技知識開始大量涌入中國,中國林業(yè)科技出現(xiàn)了許多新的變化。
侯過和張福延引入了德國學者胡伯爾和斯馬林的測樹學方法以及森林經理學原理;李寅恭系統(tǒng)研究并引入西方森林立地學知識;近代引入西方植物分類學知識,并采用林奈的二名法和恩格勒的自然分類系統(tǒng),從而奠定中國近代樹木學的基礎;在梁希、朱惠方和唐耀等人的努力下,中國木材學創(chuàng)立;梁希重新定義林產制造化學,“編為專述利用木材或樹皮、樹葉、樹實等副產物為原料制成他種物質的制造化學”。[8]7這一時期,中國近代林業(yè)要籍中還出現(xiàn)許多“第一”,如陳嶸撰寫的《中國樹木學講義》 是中國近代第一部關于樹木學的巨著;李寅恭編寫的《森林立地學》 講義是中國近代第一本森林立地學教材;唐耀撰寫的 《中國木材學》 是中國近代第一部木材學著作。此外,胡先骕和鄭萬鈞聯(lián)名發(fā)表的論文《水杉新種及生存之水杉新種》 甚至震動了整個植物學界。這些著作的出版和問世影響深遠,不但成為當時各大學的教材或參考書,而且為學科建設和發(fā)展打下了基礎。
中國近代林業(yè)科技要籍更多的呈現(xiàn)出中西糅合、理論與實際結合的特點。過去,舊思想禁錮人們的思維,學科發(fā)展缺乏創(chuàng)新。以林產制造化學為例,過去的林產制造化學,可資利用的主要集中在五倍子、樹脂等少數(shù)原料上,主產物木材也只用來燒炭而已。而西方國家早已將林產制造學變成一個以林產物為原料,經過化學和物理加工方法生產產品的活動,而且生產內容多元化,包括松香、紫膠、栲膠、樟腦、五倍子、木材熱解和水解產品等。這一時期,由于林學家們的揚棄,林業(yè)科技作品也呈現(xiàn)出理論性和實踐性較強的特點。即使某些實驗條件不能達到,但讀者在讀后便可活學活用。
近代各種林學要籍的出版還為引種造林提供了理論依據。近代中國國勢衰微后,一些飽學之士意識到我們必須師夷長技以自強,多學習,多借鑒。民國時期引入的國外樹種有桉樹、火炬松、加勒比松、長葉松、美國白松、多脂松、落羽杉、沼生櫟、美國榆、美國肥皂莢、紅梣等。雖然部分新品種出現(xiàn)了水土不服、異地夭折的現(xiàn)象,但是林業(yè)工作者也因此意識到認識是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非經數(shù)十年之確切證明可以借種于異地者,斷不可貿然從事也”。[11]
由于近代林業(yè)生產的發(fā)展,伴隨著大量先進林業(yè)科技思想的傳入,催生并促進了中國林業(yè)教育事業(yè)發(fā)展。
近代高等林業(yè)教育主要是在大學里的農學院下設森林系或在農業(yè)專門學校里設置林科。至北洋政府時期,全國共有8所大學的農學院設立森林系,分別是北平大學、金陵大學、山東大學、中山大學、武漢大學、河南大學、廣東大學和中興大學。[5]527-528國民黨執(zhí)政時期,河北大學奉令停辦,原河北大學農科改名為河北省立農學院,并下設林學系。另外,1927~1934年間,中央大學、廣西大學、浙江大學、安徽大學的農學院也紛紛增設森林系。抗日戰(zhàn)爭期間,由于校址搬遷,學校或重組,或停辦,或內遷,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農學院中設有森林系的學校多達24所。
自晚清始,中等林業(yè)教育在中國悄然興起。隨著民族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壯大,“實業(yè)救國”、“科學救國”的主張開始深入人心。懷抱振興祖國的希望,決心學習某一項技術的青年人開始增多,一些林學文章或書籍也從實利主義出發(fā),介紹和普及了很多林業(yè)初等科學技術。中等林業(yè)教育還仿照日制,在甲、乙兩種農業(yè)學校內設置林科。整個民國時期所設立中等林業(yè)學校和設有林科的農業(yè)學校共計24所,其中林業(yè)學校5所,農業(yè)專門學校14所,農林學校5所。
綜上所述,中國近代林業(yè)古籍是記載我國近代林業(yè)科技的重要歷史典籍。根據記載:“至林學著作,自民國以來,關于森林調查、建設森林計劃以及林學之研究,所著論文,不下數(shù)千篇。”[9]176由于篇幅所限,本文未能選取中國近代林業(yè)科技論文進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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