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認識中國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

李景治

新中國成立后，我們經歷了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如何認識和評價這兩個歷史時期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既是重要的理論和歷史問題，也是重大的政治和現實問題。對此是否有科學的認識和正確的態度，直接關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興衰成敗。

一、兩個歷史時期內在的繼承性和本質的一致性

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把馬克思列寧主義普遍原理同中國具體國情相結合，努力探索符合中國具體情況的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道路。這種探索大體可以分為兩個歷史時期，即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這兩個時期對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探索，在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上雖然存在很大差別，但兩者絕不是彼此割裂的，更不是根本對立的，而是具有內在的繼承性和本質的一致性。改革開放前，我們黨在社會主義改造與社會主義建設實踐中提出許多正確主張。當時，由于主客觀條件的限制，這些正確的主張有些未能實現，改革開放后卻得到了貫徹落實。這些正確的主張我們將來也要堅持，并在實踐中不斷豐富發展。

改革開放前，以1957年為界，實際上分為兩個差別很大的階段。1957年以前的探索基本上是正確和成功的，而1957年之后直至“文化大革命”，黨在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上都犯了“左”的錯誤。改革開放后的探索對改革開放前的繼承和發展著重在1957 年之前，而對于1957年之后這一歷史階段主要是從反面吸取教訓。但不管是成功的經驗，還是失敗的教訓，都是黨的寶貴財富。這一歷史時期的探索和實踐，為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提供了寶貴經驗、理論準備和物質基礎。從一定意義上說，改革開放以后的探索是對上述歷史時期的繼承和發展。這種繼承和發展，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破除了“兩個凡是”的束縛，重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對“文化大革命”和我們黨所犯的“左”的錯誤進行深刻反思和大膽撥亂反正，全面推進改革開放事業。這是改革開放和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指導方針和可靠保障。沒有這一思想指南，就不會有改革開放事業的順利發展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形成。鄧小平創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同毛澤東思想在思想路線上是一脈相承的。毛澤東早在上個世紀30年代就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理論，發表了著名的《實踐論》、《矛盾論》，強調實踐的第一性，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建國以后，毛澤東也是堅持這一思想路線，積極探索符合中國具體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就此而言，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所確立的思想路線，是對毛澤東思想的繼承和發展。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的確立，并不是創新，而是正本清源，使黨重新回到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思想路線上來。在改革的進程中，鄧小平所講的“不管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以及“摸著石頭過河”等生動的科學論斷，顯然也是毛澤東《實踐論》在新的歷史時期的豐富和發展。

第二，正確認識中國社會的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 針對蘇聯模式的弊端，毛澤東強調中國共產黨要引以為戒，并發表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等重要講話。他指出：要正確區分和處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堅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促進文化藝術的繁榮；要加強黨內民主建設，堅持民主集中制；要加強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建設；要防止領導機關的官僚化和特殊化。1956年召開的中共八大認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是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要不斷調整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以適應生產力的發展。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是我國國內的主要矛盾；加速經濟的發展，促進文化的繁榮，是解決這一矛盾的根本出路，發展生產力是根本任務。在上述方針的指導下，黨內外都出現了“既有統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的政治局面”〔1〕。而改革開放以來，黨對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對中國社會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的認識，都是對上述思想認識的繼承和發展，也是對這一時期方針政策、實際工作的繼承、發展和創新。黨改變了“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指導思想，確立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和全面推進改革開放的基本路線和大政方針。鄧小平說，我們的經驗教訓有許多條，但其中最重要一條是“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2〕經過探索與實踐，鄧小平正確回答了“什么是社會主義”的問題。他說：“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3〕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經濟結構的調整，我國的社會階層結構和城鄉人口比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城市新移民和社會新階層迅速增加，致使城鄉差距、分配收入差距拉大、社會矛盾和沖突激化。針對這些問題，黨先后提出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建設和諧社會的指導方針。

第三，努力實現經濟社會的均衡發展。 建國初期，毛澤東就提出了符合中國具體情況的經濟發展戰略。1956年毛澤東發表了《論十大關系》，對此進行了科學論證和全面闡釋。他強調：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要堅持以農業為基礎，工業為主導，注意發展輕工業和手工業，實現國民經濟的綜合平衡發展；逐步縮小“剪刀差”，促進農業的發展和多種經營；試行生產責任制，反對平均主義；正確處理積累和消費的關系，積極改善民生；促進沿海工業和內地工業共同發展，充分發揮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既要堅持計劃經濟體制，也要承認和遵守價值規律，發展商品生產，保證市場供應。在上述思想及其方針政策的指導下，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建立了比較獨立、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實踐證明，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所探索并開始實踐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是符合中國國情的成功之路。

改革開放繼承和發展了上述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我們更加重視“三農”建設。多年來，每年新年伊始，中央的“1號文件”都是關于“三農”建設的。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進一步推進了“三農”建設。黨的十八大提出，加強城鄉一體化建設。這既是“三農”建設的長遠方針政策，又是整個國家經濟社會建設的重大戰略部署。

中央根據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把改革開放的重點首先放在東部沿海地區，并設立了深圳、珠海等一批特區。特區大膽進行改革開放，積極探索和實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在特區的帶動下，珠三角等東部地區實現了經濟快速發展和騰飛。黨的十四大以后，中央又加快推進了浦東及長三角地區和環渤海灣區域改革開放的步伐，再創輝煌。與此同時，中央也注意到東西部發展的差距在擴大，先后提出西部大開發、“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和“中部崛起”等經濟社會發展戰略，力求實現全國各地區經濟社會均衡協調發展。應該說，這和毛澤東當年在《論十大關系》中所提出的指導思想和方針政策是一脈相承的。

第四，始終堅持社會主義的基本政治制度。 在國家政治制度和政治體制建設方面，中國實行以工人階級為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實行國家政權組成的單一制和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實行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實踐證明，這些制度完全符合中國的具體國情。這些制度的建立和不斷完善，為新生的人民共和國及其社會主義建設，奠定了牢固的政治基礎。“文革”期間，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以及社會主義民主法制建設遭到嚴重的破壞。“文革”結束后，我們撥亂反正，確立了“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既堅持改革開放，又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我們不僅重新恢復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和民族區域自治制度，而且在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中進一步推進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建設，建立并不斷健全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在此基礎上，我們建立并不斷完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以及其他各項具體制度。

黨的十八大對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民主協商制度提出了新的要求和工作部署。黨的十八大報告第一次明確提出，要“提高基層人大代表特別是一線工人、農民、知識分子代表比例，降低黨政領導干部代表比例”〔4〕；要支持人大及其常委會“依法行使立法、監督、決定、任免等職權”〔5〕；要支持人大及其常委會依法行使監督權，“加強對‘一府兩院’的監督，加強對政府全口徑預決算的審查和監督”〔6〕；要“健全國家權力機關組織制度，優化常委會、專委會組成人員知識和年齡結構，提高專職委員比例，增強依法履職能力”〔7〕。

黨的十八大報告強調，中國協商民主將進一步實現制度化。協商民主的主體，要由執政黨擴展到國家政權機關和政府部門。而協商民主的對象，要由傳統的民主黨派擴展到人大、政府、人民團體和人民群眾。要加強人大常委會在協商民主中的地位和作用。要大力推進執政黨與人大常委會就立法和重大問題的決定，以及干部的選舉、任免和監督等工作的民主協商。協商的內容要從傳統的政治協商拓展為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民生等多領域的協商。政府應就經濟社會發展重大問題和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實際問題，開展廣泛的民主協商。要創建把民主協商納入決策程序的具體制度和工作機制，豐富和發展協商民主的具體形式，積極開展基層民主協商。要在協商民主制度的規范和推動下，執政黨、人大、政府、政協、黨派團體，以及社會各方面，實現全方位、多層次的民主協商。協商民主制度作為一個完整的體系，將推動中國民主政治積極穩妥地發展。

二、改革開放歷史時期的偉大飛躍與創新

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具有內在繼承性和本質的一致性。但這種繼承性不是自然而然的延續，而是偉大的飛躍。這種飛躍既有否定、正本清源，也有創新。創新是最重要的，是飛躍的核心。

所謂否定，主要反映在結束“文化大革命”和“以階級斗爭為綱”，糾正各種違反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的錯誤做法及各種冤假錯案。與此同時，也否定了其他一些錯誤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其中包括：高度集權的領導體制、家長制、一言堂、終身制、指定接班人等違背社會主義民主原則的錯誤做法；破壞黨內民主建設和民主集中制原則，及其“重點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錯誤做法；糾正由此而產生的冤假錯案；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必須實行生產資料單一公有制的傳統觀念及其僵化制度；平均主義、吃大鍋飯的分配制度；單純的指令性計劃管理體制和管理方法等等。

所謂正本清源，是使黨的指導思想、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重新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我們既反對“兩個凡是”，也反對教條主義地對待馬克思列寧主義和毛澤東思想。我們反對照搬照抄經典著作的個別論斷和個別提法，反對對經典著作的歪曲、斷章取義和“附加”。鄧小平反復強調，要全面準確地理解和貫徹落實毛澤東思想。同時，我們也逐漸恢復了50年代一些正確的思想指導、方針政策，恢復了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恢復了50年代一些好的做法。可以說，改革開放本身就是黨在思想路線、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上不斷正本清源的過程。

所謂創新，是在繼承、發展改革開放前正確的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的基礎上，開辟新道路，提出新理論，創建新的具體制度、體制和方式方法。這主要反映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重新認識資本主義、“修正主義”和國際形勢。 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對國際形勢的基本判斷是：世界仍處于帝國主義危機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一天好起來，亞非拉民族解放運動風起云涌，世界革命形勢大好；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帝國主義同各國反動派相互勾結包圍封鎖和扼殺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臺灣當局加緊反攻大陸活動；大規模的戰爭乃至世界大戰有可能爆發，我們要備戰備荒為人民，時刻準備打仗，打大仗。毛澤東對資本主義制度基本是全面否定的，時刻警惕和反對資本主義的進攻和滲透。與此同時，中蘇兩黨圍繞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總路線展開了大論戰，并導致兩黨兩國關系的急劇惡化和中斷。毛澤東認為蘇聯“修正主義”集團已經成為中國最主要的威脅。以上對國際形勢的判斷，直接影響了毛澤東對路線方針政策的選擇，即在國內堅持“以階級斗爭為綱”，對外積極推動世界革命和隨時準備打仗。二者相互聯系，互為因果，致使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出現“左”的錯誤。

改革開放后，鄧小平科學地分析了國內外形勢。他認為：和平與發展是當今世界的時代主題，盡管引起危機與戰爭的因素依然存在，但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各國發展是世界的主流；各國人民共同努力有可能制止戰爭，世界大戰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中國堅持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就可以為本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創造相對和平的國際環境。正是基于對國際形勢的這一科學判斷，黨才能確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和全面推進改革開放的大政方針。同時，黨開始實事求是地分析和看待當代資本主義，認為二戰后資本主義仍然在發展，具有較強的適應能力和調整能力。它的一些管理方法、先進技術和成功經驗反映了經濟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和人類的共同文明成果，并不一定是資本主義所特有的。有些我們可以學習借鑒。我們應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基礎上，積極發展同發達國家的正常關系，充分利用發達國家的技術、資金、市場和管理經驗來發展我們自己，不要簡單用姓“社”姓“資”的條條框框來束縛改革開放的手腳。同時，我們也改變了對“修正主義”的批判態度，注意從其他國家的改革中吸取經驗教訓。這些都有利于推動中國改革開放事業的發展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探索。

第二，始終堅持對外開放。 社會主義建設從蘇聯開始就是在帝國主義的包圍和相對封閉的條件下進行的。新中國成立后，這一狀況并沒有從根本上得到改變。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只能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進行。改革開放后，經過深入的調查研究，包括到國外去進行考察發現，各國經濟社會的發展聯系越來越密切，相互影響越來越大，任何一個國家都很難脫離世界孤立進行發展。世界現代強國包括英、法、美、德、日，都是通過對外開放，在同世界各國交往中發展起來的。中國是一個相對貧窮落后的大國，又面臨著推進社會主義改革和加速發展的艱巨任務，必須堅定不移地實行對外開放。我們抓住新科技革命和經濟全球化的機遇，加速發展，開創了改革開放的新局面。

第三，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理論和基本路線。 改革開放前，我們曾存在“超階段”和“急躁冒進”的問題，急于建成社會主義，邁向共產主義，提出“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口號。為此，我們搞“大躍進”，急于全盤實現“人民公社化”，并提出“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的口號。一些地區甚至實行“吃飯不要錢”的所謂按需分配。在“四人幫”的主導下，一些地方把集體所有制當作落后的生產關系，力圖將其改造為國有制。這顯然脫離了中國的實際情況，超越了社會主義的發展階段。其結果，阻礙和破壞了生產力的發展。

改革開放以后，我們科學地認識了社會主義的本質和發展階段，提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理論和基本路線。我們充分認識到，從生產力發展和具體國情來看，中國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此基礎上，我們黨確立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路線，即“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這樣，黨的思想認識和路線方針就從空中落到了地上，從空想回到了現實，從而為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指明了前進方向和正確道路，解決了改革開放前歷史時期所沒有解決的根本性問題。

第四，建立并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 從本質上說，社會主義要實行公有制。然而，公有制的水平和公有化的程度，以及公有制實現的具體形式，卻長期困擾著我們。改革開放以前，我們盲目地認為公有制的程度越高越好，就越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更加接近共產主義。因此，我們力圖通過單純地變革生產關系，提高公有化的程度，來實現向共產主義的過渡，從而建立了過分單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

改革開放以后，我們經過深刻反思后認識到，這種過分單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形式嚴重脫離了中國的實際情況，超越了生產力發展的實際需要，影響乃至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中國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需要解放思想，突破傳統所有制觀念的束縛，努力促進公有制實現形式的多樣化，探索和創新符合生產力發展水平和具體國情的生產資料所有制形式。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我們加速國有企業改革；對大型國有企業實行現代公司制的改造，建立現代股份制企業；積極扶持鄉鎮企業和其他城鄉集體經濟的發展。同時，我們承認個體經濟和私營經濟是社會主義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并為其發展提供必要的制度保證和法律保護。此外，我們還積極引進外資、外商，建立中外合資和外商獨資企業。黨的十四大正式提出“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8〕實踐證明，這一基本經濟制度完全符合中國的具體國情，解放了社會生產力，促進了經濟社會的發展。

為了打破平均主義、“吃大鍋飯”的分配制度，充分調動人們生產和經營的積極性，我們正確認識和貫徹落實按勞分配的制度：在公司和企業內部真正實行按勞分配、多勞多得的制度；允許企業的經營者和管理層、科技創新人員、有突出貢獻的一線工人獲得較高的收入；允許不同效益企業的職工，收入可以存在差別。為了適應多種經濟成分共同發展的新情況，黨的十四大正式提出建立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多種分配形式，允許私營企業、合資企業按資金、股份和技術等生產和經營要素進行分配。這一分配制度是與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相一致的，是與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的新形勢相適應的。

第五，建立并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認為社會主義必須實行計劃經濟體制，只有資本主義才搞市場經濟，甚至把“計劃”和“市場”當作劃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分水嶺。改革開放之初，我們提出我國社會主義經濟是有計劃的商品經濟，新的經濟運行機制應該是“國家調節市場，市場引導企業”，允許企業根據市場的需求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同時，政府逐漸放開商品價格控制，允許企業自主定價。

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鄧小平就講過，“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9〕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和黨的十四大，我們黨提出建立和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和任務。黨的十四大以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斷發展完善。這不僅促進了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市場的繁榮，而且更重要的是，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探索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第六，樹立了科學發展觀。 改革開放前，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始終充滿激情，但也帶有一定的盲目性，甚至違背經濟社會發展規律和自然規律。我們片面強調“以糧為綱”，為了擴大糧食生產，而大搞“圍湖造田”、“除草造田”、“拔樹造田”。其結果是，短期內糧食產量有所增加，但從長遠來看，卻造成了土地的沙化和生態的嚴重破壞，從根本上影響了糧食產量的增加和農業的全面發展。這是中國10億人口，8億農民卻長期解決不了“吃飯”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們片面強調“以糧為綱”，忽略了其他農副產品的正常生產，導致市場供應緊缺，人民生活艱難。同時，我們片面發展重工業，大煉鋼鐵，大挖煤礦，不僅使國民經濟發展比例失調，而且嚴重破壞了生態環境，造成水和空氣的污染。

改革開放以后，我們糾正了上述一些錯誤的做法，但有些發展思路并沒從根本上扭轉過來。有的片面強調發展的速度和數量的增加，以及GDP的增長。我國的經濟實力顯著增強，但生產力水平總體上還不高，自主創新能力還不強，長期形成的結構性矛盾和粗放增長方式沒有根本改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初步建立起來，但影響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依然存在。人民生活總體上達到小康水平，但收入分配差距還在擴大。協調發展取得顯著進展，但農業基礎薄弱，農村發展滯后的局面尚未改變。面對這種形勢，我們黨形成并正式提出科學發展觀。黨的十七大報告指出，“科學發展觀，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10〕

“科學發展觀是馬克思主義同當代中國實際和時代特征相結合的產物，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發展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的集中體現，對新形勢下實現什么樣的發展、怎樣發展等重大問題作出了科學的回答，把我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提高到新的水平，開辟了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發展新境界。”〔11〕

第七，發展和完善干部管理體制。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開始實行干部的退休制和任期制，實現了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制度化、規范化的交接。黨的十八大選舉產生了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在我們黨的歷史上第一次實現了黨的總書記和軍委主席同時按期交接，為黨和國家干部制度的發展完善奠定了新的基礎。同時，干部的教育、培養、選拔、選舉、監督等各項制度日益完善，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干部管理體制。

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我們借鑒海外的經驗建立了中國特色的公務員制度，對公務員包括一些擔任領導職務的公務員進行公開招聘。這是我國干部管理體制的一大進步。我國的干部管理制度越來越制度化、規范化，越來越符合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要求。

三、尊重歷史更應珍視現在面向未來

回顧和反思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可以得到以下幾點啟示：

第一，正確認識和評價改革開放前歷史時期的成就與貢獻。

正確地認識和評價這一時期，歸根到底要有利于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推動今后的發展。首先，不能因“左”的錯誤和“文化大革命”而否定這一時期的成就和貢獻。這一時期做出了四大歷史貢獻。一是創建了中國社會主義基本政治制度。實踐證明，這一基本政治制度，為人民共和國和中國社會主義建設與改革開放事業奠定了牢固的政治基礎。二是成功實現了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國通過公私合營的方式實現了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通過合作社逐漸實現農業的集體化。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造積極而又平穩地推進，保障了生產的發展和城鄉人民的正常生活，也保障了國家與社會的安定。可以說，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造是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一次成功探索。三是建立了獨立自主的國民經濟體系。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在成功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同時，也積極推動生產的發展和大規模的經濟建設。到國民經濟第一個五年計劃完成時，我國已經初步建立了比較獨立、完整的國民經濟體系，為共和國的生存與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四是對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和經濟社會發展，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提供了寶貴的借鑒。

然而，1957年以后，我們黨“左”的錯誤越來越嚴重，并最終導致了“文化大革命”的爆發，造成極其嚴重的后果。對此，應當予以否定，并進行深刻的反思。但成就歸成就，問題歸問題，不能用極“左”的錯誤和“文化大革命”來概括整個歷史時期的工作，更不能憑借這一點否定新中國成立后基本政治制度建設、社會主義改造和初期經濟建設的成就。如果沒有新中國成立后所積累起來的這些重要的思想、物質、制度條件，以及所積累起來的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改革開放也很難順利推進。

其次，不能用現在的標準衡量和評價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改革開放以后，我們黨撥亂反正、正本清源，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原則，認真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積極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實現了理論上的重大飛躍，形成了鄧小平理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然而，鄧小平理論和毛澤東思想是繼承和發展的關系，不能將其割裂開來。如果說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的過程中產生了毛澤東思想，那么正是改革開放的歷史環境和歷史任務造就了鄧小平理論。第一代領導集體受到當時主客觀條件的限制，也缺少充分的經驗教訓，難免做出一些錯誤的決策，很難實行后來的改革開放。我們不能用現在的理論和方針政策去衡量、甚至否定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領導集體。第一代領導集體完成了歷史賦予他們的光榮責任，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也犯了“左”的錯誤。我們應該歷史地、實事求是地予以評價。鄧小平從不回避他作為第一代領導集體成員所承擔的歷史責任，從來沒有把錯誤全部歸結于毛澤東個人。當然，這一時期的問題和錯誤有些是因毛澤東個人思想觀念和工作作風所引起的。我們應該從中吸取歷史的經驗教訓，但也不能把個人的錯誤同集體的貢獻混為一談。功是功，過是過，既不能以功蓋過，也不能以過掩功。

第二，正確認識和評價改革開放歷史時期的歷史地位與貢獻。

改革開放前歷史時期取得了偉大的成就，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也存在不少問題。成就應該肯定，缺點和錯誤也不應回避。改革開放前，有些錯誤已經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使黨和國家面臨著嚴重危機，國民經濟處于崩潰的邊緣。如果不是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果斷做出改革開放的決定，并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開放偉大事業，堅定不移地把握改革開放的正確方向，中國就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大好局面，也不可能有今后的光明前景。

改革開放是對中國共產黨正確思想路線、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的繼承和發展。兩者之間一脈相承，息息相關。但改革開放畢竟是在否定“左”的錯誤和“文化大革命”的基礎上進行的，是一次歷史性的偉大飛躍，不是對改革開放前歷史時期的簡單繼承。毛澤東雖然也在努力探索符合中國具體情況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但畢竟這種探索偏離了正確的軌道，沿著以“階級斗爭為綱”和“文化大革命”的軌跡發展下去。也就是說，直至毛澤東逝世，中國共產黨并沒有探索出一條正確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這個任務無疑是在改革開放以后完成的。鄧小平等改革開放的開拓者和領導人，本身也曾是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他們正是總結了正反兩個方面的經驗教訓，看到了黨和國家面臨的嚴重危機，才毅然決然做出改革開放的決定。正是改革開放解決了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社會主義主義的本質、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路線等重大問題，提出了一系列的新理論、新論斷，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才從根本上解決了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和發展道路問題。這條道路也是中國崛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路。同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道路、制度也突破了自蘇聯模式以來社會主義各國建設所面臨的困境，在世界社會主義發展進程中占有重要的歷史地位，堪稱世界社會主義發展進程中一次新的偉大飛躍。

第三，正確看待改革開放所面臨的問題與困難。

改革開放歷經30幾年，取得了輝煌的成就，但也面臨不少問題與困難。對此，中央已經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黨的十八大也相應做出了全面部署。為了全面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精神，繼續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開放事業，還必須正確地看待改革開放所面臨的問題與困難。

習近平同志指出，“當前，全黨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就是如何正確認識和妥善處理我國發展起來后不斷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現在，我們遇到的問題中，有些是老問題，或者是我們長期努力解決但還沒有解決好的問題，或者是有新的表現形式的老問題，但大量是新出現的問題。”〔12〕也就是說，問題與困難是前進中所遇到的，是發展中所產生的。與改革開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相比，與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相比，問題與困難是局部的，是支流和暫時的。改革開放的主流、大局和發展趨勢是好的，是不可否定、不容置疑的。有些問題和困難，例如干部的貪污腐敗得不到有效遏制，與民生密切相關的醫療衛生、養老保險、教育、戶籍等具體制度亟需改革，生產安全、食品安全、生態環境惡化、房價居高不下、收入差距擴大等問題依然存在，以及因這些問題而產生的社會矛盾、乃至社會沖突更加明顯。這都引起了人民群眾的高度關注，乃至不滿。絕大多數黨員和群眾都能正確地看待這些問題和困難，堅信在黨中央的領導下我們能夠解決問題，克服困難，繼續前進。

但也有一些堅持“左”的錯誤、“左”的觀念的人，利用這些問題和困難來否定改革開放，甚至別有用心地以抬高改革開放前歷史時期來貶低和否定改革開放歷史時期，通過不實事求是地頌揚毛澤東來貶低鄧小平，甚至還有少數人為“文化大革命”翻案、唱頌歌。對其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消極后果、嚴重危害和破壞力，我們必須高度警覺，決不能掉以輕心。

也有一些善良的人，鑒于一些干部的貪污腐敗，社會道德水平下降，治安狀況惡化，而喜歡把現在同上個世紀50年代相比，認為“今不如昔”，現在不如50年代。這要做具體分析。建國以后，廣大干部依然保持著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滿懷著崇高的革命理想，充滿了青春的活力。絕大多數干部都能廉潔奉公，無私奉獻，對腐朽奢華的生活方式和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貪污腐敗現象相對較少，而且黨中央對此類問題處理堅決果斷。對此，群眾是滿意的。今天，人們對此予以肯定和懷念無可非議。我們現在的干部教育、管理和監督工作，也應當從中得到深刻的啟示和寶貴的教益。但我們現在面臨的世情、國情和黨情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其復雜性是50年代所無法相比的。我們黨不僅面臨著執政的考驗，而且面臨著對外開放和市場經濟的嚴峻考驗。來自國內外、四面八方、各個領域的誘惑實在太多，致使貪污腐敗現象屢禁不止。這也是50年代所沒有遇到的。當然，這不應該成為我們未能及時遏制貪污腐敗現象的理由。群眾有意見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合理的。但也不能以此為由來否定改革開放歷史時期。這些問題解決起來的確要有一個過程，絕不是通過幾項決議，搞幾次政治運動就能奏效的。它不僅需要明確的方針政策，堅定果斷的行動，而且要伴之以具體制度的建立健全。50年代一些行之有效的反腐防腐措施照搬到現在，也未必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過去我們習慣用搞政治運動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現在再運用這種方式就不完全適用，即使能取得一時的成效，也很難實現長治久安。

其實，現在存在的一些問題也是與計劃經濟和過分集權的政治體制，以及對社會主義片面理解密切聯系在一起的。例如現在的城鄉二元結構，城市居民與農村居民之間在工資、醫療衛生、社會保險、養老、福利待遇、教育等方面的鴻溝就是從50年代建立起來的。由于實行統購統銷和城市居民的計劃供應，大大強化了城鄉差別和工農差別，大大限制了城市居民和農民在城鄉之間的自由交流和遷徙，固化了城市居民和農民的兩種社會身份。改革開放以來，雖然計劃供應被取消了，農民工可以自由地進城打工、居住，戶籍的功能與作用也相對下降，但城鄉居民的身份差別，以及由此而帶來的在購房、購車、子女教育、醫療保險、養老等諸方面的不平等待遇依然存在。可見，50年代建立在城鄉二元基礎上的戶籍制度影響有多么巨大而深遠。

憑心而論，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不斷改善，文化生活不斷豐富，但社會道德水準、社會治安和干部的工作作風確有不盡人意之處。因此，社會上就出現了“一邊吃肉，一邊罵娘”的怪現象，即一邊享受改革開放帶來的成果，而另一邊又牢騷滿腹，發泄不滿情緒。一些人動輒拿現在同50、60年代相比較。50、60年代確實有值得懷念之處。那時，盡管物質條件艱苦，但社會穩定，民風淳樸，人民安貧樂道，助人為樂，尊老愛幼。人們工作任勞任怨，年輕人自覺報名奔赴邊疆，爭著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工作。黨的領導具有絕對的權威，人們自覺聽黨的話和組織安排，雷鋒精神不斷發揚光大。這些無疑都值得肯定和懷念。但也應看到這種社會風尚是在一種封閉的、與外界隔絕的特殊環境中形成的。

現在國門已經打開，對外實行開放，人們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面臨多樣化選擇。伴隨著先進的科學技術與海外資本而來的是“花花世界”和一些腐朽的生活方式。市場經濟的發展造就了一批億萬富翁，也使不少人處于貧困階層，貧富差距擴大，社會矛盾凸顯。管理工作滯后，思想教育工作尚未跟上。這難免使社會道德水準下降，社會治安惡化。但這些問題的產生和社會風氣的形成，無疑與“文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文革”十年，突出了個人地位，破壞了黨的權威、提倡“造反”精神，破壞社會主義民主法制，縱容違法亂紀行為、鼓勵“懷疑一切，打倒一切”，導致歷史虛無主義和無政府主義泛濫、以及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沖擊了人們的理想信念和道德底線，造成理想信念危機和道德標準缺失。當然，這些問題的產生和社會風氣的形成，也是與社會轉型密切聯系在一起的，是前進中的問題。只有通過發展和深化改革才能解決問題，扭轉不良的社會風氣。

我們有理由懷念上世紀50年代良好的社會秩序和淳樸的民風，但絕大多數人恐怕都不會愿意回到那個物質生活極度貧困、文化生活枯燥單一的時代。那個時代畢竟有那個時代的問題，改革開放時代畢竟有改革開放時代的好處和吸引力。我們也不可能照搬50年代進行思想教育和社會管理的模式來應對當前的問題。若真要如此，恐怕多數人也會難以適應。歷史總是向前發展的，倒退是沒有希望的。我們應該堅定不移地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闊步前進，努力推進改革開放事業的不斷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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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習近平.在中央黨校建校80周年慶祝大會暨2013年春季學期開學典禮上的講話〔M〕.人民出版社,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