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穿越時空的反腐經典

文/犁 航

孫悟空作為《西游記》的絕對主角，其言其行幾乎承載著作者全部的創作意圖。凌霄殿招安，大鬧天宮的過程赤裸裸地揭示了凌霄寶殿的腐敗。悟空用金箍棒撩開了天上人間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了天庭腐敗的本質。所以，《西游記》不僅是一部經典神怪小說，也是一部反腐倡廉的官場小說。其后者的屬性，更具有穿越時空的力量，直面當下。從這個意義上說，悟空是反封建斗士，更是反腐敗斗士。

何為腐??？確切地說是指制度、組織、機構、措施等混亂、黑暗，本質上是指運用公權謀取私利。

悟空反腐的重點單位是凌霄寶殿，但隨著反腐倡廉的深入，把范圍由凌霄寶殿擴大到了雷音寺，兩大戰略集團的腐敗黑幕昭然若揭。天界兩大集團、人間無數國度，腐敗無處不在。

首先，管理松散。

由悟空看管的蟠桃園，可窺天庭管理松散，簡直就是放任自流，甚至是誘人犯罪，難道玉帝不懂權力需要制衡？猴子生性好動，缺乏自我管束能力，近水樓臺先得月，面對自己的最愛，猴子豈能視而不見？

瑤池重地，本該戒備森嚴，但悟空橫沖直闖，只有仆役在那里煮茶拌飯，擦桌掃凳。顯然是領導層疏忽大意，眾神玩忽職守。

天宮盛產掐指一算的預言家，天庭完全有能力有條件預防悟空犯罪，其實，還輪不到需要預言家，不需要預警機制，只要玉帝把常規工作安頓好，各司其職，該監督的監督到位，該堵的漏洞都堵上，悟空就秋毫難犯。

其次，官本位泛濫。

悟空在太白金星的招募下，乖巧地聽從了玉帝的安排，做了不知其官位大小的弼馬溫。此前，悟空已經是花果山的最高首腦，手下有七十二洞洞主。好歹也是個地方諸侯，有這個基礎墊著，悟空到天庭做官的志向就不會那么小了。當他知道弼馬溫是個沒有品級的末等馬夫，備受屈辱，虛榮心傷不起，一陣棍棒，打出御馬監，掛印而去。

老君更是官本位十足的夫子。他位居三清四帝之列，不太拿靈霄寶殿的規章制度當事兒，盡管他一錯再錯，也沒人說他半點不是，當然也沒自我反省，更無須悔改。其實，倘若老君不讓悟空吃那么多金丹，其功力肯定不會那么高，而后又用八卦爐助悟空練成的火眼金睛和金剛不壞之身，讓悟空功力大增，如虎添翼。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悟空的功力升級，說太上老君是悟空的第二授業恩師，一點也不為過。太上老君不加管束地放縱，與玉帝打擊悟空的旨意背道而馳，反調唱得很高明，很有隱蔽性。

蟠桃會上，主辦方失職，沒有將悟空的名字列入邀請名單。悟空講究品級，天庭更講究品級。雖然悟空榮居齊天大圣的高位，其實是個不拿俸祿的虛位，是個有其名無其實的假官。天上的正牌神仙也沒拿他當正式的官員看待，不允許他享受天庭官員的福利待遇。如果靈霄寶殿不這樣勢利，把邀請名單上添上悟空的名字，情況斷然不同，可見官本位貽害無窮。

再次，能力危機。

托塔天王是靈霄寶殿武裝部隊的總指揮，統帥著千軍萬馬的正規軍，將花果山圍了個水泄不通，無論是巨靈神的宣花斧，哪吒的乾坤圈，還是雷公電母的風云雷電，甚至天王的寶塔，不僅奈何不了悟空的一根毫毛，還總是被悟空領著一群烏合之眾的猴子猴孫打得丟盔棄甲，大敗而歸。凌霄寶殿的戰斗力衰弱到這種程度，還能指望他們保護誰？

大鬧天宮時，悟空目無王法，橫行霸道，屢屢得手，也與玉帝的昏庸不無關系，玉帝應該負領導不力的責任。其實，能擒住悟空的人很多，比如地仙之祖鎮元子，比如二郎神，當然，后來請了二郎神，可那是觀音菩薩慧眼推薦的。再不濟，畜牲也可以，太上老君的青牛，靈山腳下的黃毛貂鼠黃風怪，琵琶洞的蝎子精……妖精們三招兩式，基本上能手到擒來。玉帝指揮的失誤，使無數天兵天將成為悟空棍下的冤魂。

第四，貪婪錢財。

無論是凌霄寶殿，還是雷音寺，明爭暗斗的目的，無非是瓜分人間供奉的香火。集團如此，神仙個體類同。三清四帝在人間有各自的道觀和牌位，托塔天王也收了個干女兒，享用著來自無底洞老鼠精的香火。雷音寺在人間也是廟宇遍地，佛祖、菩薩在人間也各有收取香火的辦事處。

唐僧師徒千辛萬苦地到了雷音寺，竟然遇上阿儺、迦葉索要人事，悟空一怒告到如來佛祖面前，滿以為大慈大悲的如來能主持公道，哪知如來卻笑瞇瞇地解釋說，這是規矩，經不可輕傳，亦不可空取，還怕悟空等人聽不明白，舉例說當年眾比丘圣僧在舍衛國趙長者家誦經，只討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黃金，說是“忒賣賤了”。可見，如來對錢財不僅不回避，甚至有一種開誠布公的向往。幸好有個從長安帶來的一路討飯化緣用的紫金缽可呈上，不然，管你十萬八千里辛苦遭逢，管你九九八十一難出生入死，都是枉然，人家拜金主義至上。

吳承恩借助《西游記》，揭露了從天上到地下，從神界到人間，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骯臟的腐敗。通過悟空一行對種種不正之風的質疑、責難、披露甚至斗爭，把反腐歷程寫得風生水起，令人叫絕。

《西游記》對反腐這一深刻主題的探討，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促人警醒，發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