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枝

楊隊還在上高一時，老驢是他最好的朋友。老驢是轉學到他們班。楊隊是班長，也是全班個子最高的男同學，老驢比他還高一公分，成了同座。一開始彼此不說話，下課去打籃球：喲，打得不錯嘛哥們，小看你了。

男孩的情誼在于共同行動，一起上學，一起打籃球，一起出去打架，打完架在操場上生起火堆，喝啤酒烤羊肉，談論了許多對未來的憧憬。老驢說：將來要是你掙了錢，能不能分我一半？楊隊說：一定的，如果我掙了一百萬，給你五十萬！老驢在草地上翻身坐起，黑夜里眼睛發亮：真的？拉勾！

兩個高大的男孩在操場上立下誓言，從此是好兄弟。楊隊一表人才，追求女孩易如反掌，老驢卻是個木訥的人，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說。第四個學期，兩人已經分班，還是每天在一起廝混，常常聊起下一屆新來的一個女生，沒過多久，楊隊與那女生戀愛了。老驢約楊隊在校門口見面，說他很難過，楊隊說為什么？老驢說我也喜歡那個女孩，楊隊說那沒辦法，感情這回事不能勉強吧？老驢怒了，一拳搗在楊隊肚子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如此過了一整年，高三快結束時，楊隊收到老驢一張紙條，說第二天是他生日，希望楊隊能原諒他，明天放學后在學校對面的烤肉店見，他請大家喝酒。楊隊接到紙條，終究還是記恨老驢搗的那一拳，第二他繞路回了家。后來拿畢業證時，他路過烤肉店，老板把他叫住，說你可真傷老驢的心啊。老驢誰都沒請，就請了你，他等到晚上十點，你還沒有來，他一個人喝了十幾瓶啤酒，瓶子一個一個摔在街上。

楊隊沒考好，上了警校，三年后被分配到刑警隊，剛入行沒幾天，省城公安局的到了刑警隊，說抓捕一個殺人嫌犯，根據線索，嫌犯這兩天躲到了父母家里。楊隊一看照片，不是老驢嗎？逮捕計劃做好了，楊隊作為老驢曾經的好友，到老驢家去敲門，其他的警察跟在后面，見機行事。楊隊說我們這么長時間沒聯系，用什么理由好呢？隊里有一個熟識他們倆的同事說，那年你不是沒接受他的邀請嗎，現在就上門去道歉嘛。

沿著高中時他們曾經騎車回家的路，楊隊帶著人來到了老驢的家門口，楊隊彼時年輕，便服出行，還是高中籃球隊長的瀟灑模樣，他抬手敲門，老驢的母親問誰啊？是我，小楊。門開了，看樣子老驢的母親根本不知道老驢犯下了命案，熱情的招呼小楊進門，老驢驚訝的從臥室走出來，兩人三年來第一次見面，眼睛里閃動的還是那晚在操場上的光芒，老驢一拳搗在楊隊的胸膛上：怎么是你小子！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理我了呢！

楊隊頓時傻在當場，手足無措，老驢眼里的光還沒消失，同事們已奪門而入，將老驢死死地摁在了地上，直到同事們的腳步消失在樓道里，良久，他也沒有抬頭，雙手低垂，像河邊一株靜謐的楊柳。

此事過去20年，楊隊是真正的楊隊了，他在酒醉之后告訴我：我難過得要命，從那天起，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和任何一個人交心了。

（曹達薦自《格言》）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