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茶

三毛說，最深最平和的快樂是，靜觀天地與人生，像品茶一樣，慢慢品味它的美與和諧。而我為了生活，整天像飛快轉動的機器，不停地奔波勞累，雖已近不惑之年，卻從沒有想過，人生到底應該怎么活？直到后來，老媽說讓我試著慢下來……

老媽是一名退休教師，本來住在城里，爸爸去逝后，她搬到鄉下老家。我經營著一家公司，平日忙得腳打后腦勺，根本沒有時間去照看她。

老媽生日的前一天，我像往年一樣，定了鮮花和禮物，打算花錢雇人替我給老媽過生日。人還沒雇，老媽的電話卻打了過來，讓我回趟老家，說有重要的事要我幫忙。

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電話里說嗎？我抱歉地解釋，已跟客戶約好談生意，不能回去。

“你又忙——我年年過生日，不重要……”老媽傷心地抽噎起來。

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人老了越來越像小孩兒了。說得這樣可憐，我只好投降。兩年沒回家，我心里挺愧疚的。

星期天一大早我就出發了，路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機“快點、再快點”。

5個多小時后，終于到了老家，我急匆匆地下了車，老媽正在后院田里種茶。

看到我，老媽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招手讓我過去幫她。

看到眼前的一大片茶地，我頭都大了——什么時候才能種完？我心急地跟老媽說，去找些老鄉來幫忙，我付工錢。

老媽搖頭說不急，自己種茶不光圖錢，主要是為了享受種茶的每個細節，體驗樂趣。

你不急，我急呀！我急不可耐地問：“讓我回來到底要做什么？”

老媽認真地說：“幫我種茶呀！”

我哭笑不得：“種一天地能掙幾個錢，談成一筆生意掙的錢能買多少茶葉，得不償失啊！”

老媽認真地說：“有些事情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你認為幫媽種一天茶，很不值？”

我一時無語。突然，手機響了，是姓王的客戶打來的，要我立馬去談生意。我說正在鄉下，五個小時后就趕回城里。誰知對方立馬就不高興了，說沒有時間等，不談了。

我十分沮喪地掛了電話。由于著急上火，加上早飯沒吃，我的胃立馬疼痛起來。這幾年我整日跑生意，吃飯也不及時，得了嚴重的胃病。

老媽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關心地問發生了什么事？我不無埋怨地把事情講了。

老媽有些內疚地說：“我不逼你回來，你的生意就不會黃……但我不是小孩子，不是不懂事，逼你回來都是為你好！當年，我和你爸為了改善生活，拼命奔波掙錢，結果你爸積勞成疾，早早離開了我們。你爸去世后，我才明白，我們的生活態度是不對的，壽比南山才能福如東海。如今你的生活節奏快得近乎瘋狂，閃婚、閃離，為了買房、買車，為了生意，為了賺錢整天忙碌，連跟家人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人好比一盞油燈，每個人的容量就那么多，如果你燒得過快，就不可能亮得太久。錢是掙不完的，錢財永遠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如果一味地疲于賺錢，把自己的快樂和健康都搭進去了，無異于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人生短短幾十年，用小沈陽的話說，眼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眼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孩子，慢一點吧……”

我沉思片刻說：“媽，你說的我懂，我也想慢下來，可往往是身不由己，我總得生活，總得去工作……”

老媽搖頭說：“不，讓你慢下來，并不是讓你消極、懈怠，而是讓你學會愛自己，愛親人，愛別人。到了節假日，你放下工作，到鄉下來，漫步于山水之間，欣賞美景，細細品味一杯清茶，我相信，你的心一定會慢慢靜下來，一定會在慢下來的腳步中感悟到人生的快樂與幸福。”

我贊同地點頭，感動地說：“媽，我懂了……中午了，回家吃飯，剩下的地下午再種，不急！”

老媽喜滋滋地牽上我的手往家走。我心里一熱，眼前又浮現出兒時的情景：爸爸、媽媽牽著我的手，在田間漫步……

回到家，我拿起桌上的一杯清茶，一飲而盡。

老媽見了忙說：“慢點，慢點喝，茶如人生，茶要慢慢地喝，才能品出香味，生活也要一點點地過，這樣才能品出人生的滋味。”

我點點頭，又倒了一杯，小口慢慢品起來，猛地想起小時候媽媽常說的話：“人的一生都在茶里，要慢慢品：頭道香，二道濃，七道八道有余香，清香氣余韻幽幽……”而直到現在，我才理解這句話的人生含義。

老媽做了我最愛吃的手搟面。看我呼嚕呼嚕吃得像頭小豬，老媽開心地笑了，我也笑了，內心卻在自責：我欠老媽的太多……

晚上，老媽家窗臺上的一盆夜來香吸引了我，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我不由得贊嘆：“不愧是夜來香，晚上真香！”

老媽說：“你錯了，這花白天晚上一樣香，而你白天心浮氣躁，匆匆忙忙，沒聞到罷了。”

原來匆匆忙忙，追求快節奏讓我失去了太多……就在我深思時，手機突然響了，又是姓王的客戶。他約我周一上班時再談生意。我很納悶，他怎么突然改變主意回頭來找我了？他跟著解釋說，是我老媽趁我不在時，用我的手機給他打電話說明了情況，老媽的話讓他深受啟發：“阿姨說的對，人生的終極不是物質的終點，而是心靈的圓滿，坐擁天下富貴，但人生匆匆而過，心力疲憊，沒有慢慢品味與體會，感悟不到幸福與快樂，人生依舊是一無所得，依舊是一次失敗的旅程。今后，我們都要慢點生活，就像品茶……”

〔責任編輯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