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位于四川南部的一個偏遠山村,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四方村”,它地處深丘地形之中,交通不便,十幾年前的它,依然貧窮落后。“四方村太陽組石板田”,這是農村特有的一種具體居住地點認定,在我大學以前的舊身份證上還留著這一行字,如今它隨同我的記憶一起,靜靜地躺在抽屜里,輕輕打開,回憶便會翻涌而至。
在我學字的初期,爺爺常常叼著煙斗笑瞇瞇地坐在門前喚我:“瑤兒啊,你知道我們這是哪兒嗎?”我會用稚嫩的聲音大聲回答:“我們這兒是四方村太陽組石板田!”一邊說著,一邊還用小石片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寫下這幾個字。我一直認為,這一問一答,它就像我生命里的第一首與爺爺合唱的童謠,是忘不了的一串音符,至今,我仿佛仍能聽到它美麗的回音。故鄉養育了我勤勞的爺爺和父親,筑起了爺爺和父親品格中那堅如磐石的信念和希望,這里也灌溉了我最美、最單純的童年,這里是我們三代人共同編織自己成長故事的地方。
爺爺的故事里滿是堅強。爺爺出生在戰亂的20世紀20年代。五歲喪父后就成了放牛娃,母親用一擔米換得了他上一年學,爺爺成了村里少有的會讀書寫字的人。再后來,母親失明,哥哥走失,生活的重擔由爺爺一人扛起。在那個貧窮的年代,上學尚還是奢侈的事情,重視并支持教育的家長更是少之又少,可爺爺確是其中之一。他是村里肖姓家族的大家長,他靠著種田和大隊經營站的微薄收入,支撐起整個家庭。當時,他堅持供6個孩子上學,他深信,只有教育才能改變孩子和家鄉的命運。現如今,他的子女們成了那些年村里最早走出大山的人,他們都各自懷著深厚的鄉土情結,回味著那片肥沃的土地和潮濕濃郁的味道,在不同的領域內拼搏進取,期待著給家鄉帶回榮耀和繁榮。
父親的故事里滿是拼搏與希望。9歲時,我隨父親工作調動,搬到了鎮上。但成長在四方村的父親,故鄉帶給了他巨大的影響,故鄉所擁有的這份踏實與堅強、這份希望與感恩,也正是我父親人格的真實寫照。父親自高中以后,父親因為條件所限沒有辦法繼續上大學,后來通過成人自考獲得大專學歷。印象中,父親練得一手好硬筆字,也總有坐在辦公桌前的看書的習慣,尤其對人文地理知識知之甚多。記得中學的時候一看電視,每每提到有關人文地理類的知識,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的。那時我的心態中還帶著不甘心,想著自己總有一天會知道得更多,比父親還多,那才值得驕傲呢。
伴著父親在基層崗位工作20年里,伴著爺爺的陪伴和離世,伴著奶奶的年老和衰弱,伴著父母年紀的增長,我長大了。
我的故事里,多了一份獨立,更多了一份責任。農村生長的9年,有太多無法割舍的童年回憶。11歲從村小學到鎮小學,我便徹底告別了故土,上了外地中學,踏上了漫漫求學路。2008年,我已從四川省最好的高中考入了北京師范大學。這一刻,坐在設備先進教室里,沐浴著首都的陽光,我依然銘記,我來自那個遙遠的四方村,童謠的回音還在—四方村太陽組石板田。2013年的四方村,早已是另一番模樣,處處蘊藏著生機和活力。每次回到那里,我仿佛總能看到爺爺、爸爸和我童年時的影子。
我想,以后如果我窮,我可以“獨善其身”;如果我富,我會“兼濟天下”。那時候,我愿在故鄉建一所高質量的希望小學,讓孩子們不用長途跋涉去鎮里的學校。我想,我要給學校起一個“學之小學”的名字,“學之”是我已故爺爺的名字,那個如我父親和我一般,熱愛這這片土地和人民的爺爺的名字。
我相信,我永遠不會被浮躁所染,永遠是爺爺和父親的仰望者,盼自己如他們,用心去做平凡而偉大的事。我更相信,在我們這片并不富饒的中國土地上,有更多愿意為社會、為家鄉、為人民真心付出的人,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到更高的位置,這樣的中國,一定會因為每個人哪怕一點點的付出,越變越好。我堅信,懷揣夢想,努力去實現,這才是成長的意義。
四方村的山和水,是一幅綺麗醉人的油畫,四方村的人,是畫里最美的色彩。即使我早已長大遠走他鄉,早已學會隨遇而安,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那畫里畫的,關于我的爺爺、我的父親以及我自己的成長故事,那童謠的回音永遠不會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