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2年2月,18歲的河北農村青年袁苓參了軍。恰逢那時冀中軍區政治部宣傳部負責攝影工作的石少華舉辦第四期攝影訓練班,招收有抗日思想、有政治覺悟、有文化的青年。袁苓各項條件都符合,便被招收了進去。訓練班設在沱河南岸安平縣北郝村。條件相當艱苦,老鄉家的炕頭就是教室,門板就是黑板。
當時在訓練班上,袁苓、梁明雙和董清組成三人小組,負責課堂記錄。每講完一課,三人就互相核對筆記,整理出一份教材,交石少華審閱無誤后,再交由訓練班互相傳抄、自學復習。在訓練班上,袁苓第一次見到了小型相機,不過他只得到了一次使用機會。洗照片也是在老鄉炕頭上,把窗戶上的窗簾掀起來,那么一忽閃就算曝光了。
袁苓真正擁有第一臺相機是在1944年7月。他從晉察冀軍區被分配到了冀中軍區九分區政治部當攝影干事。當時一臺折合式相機,能拍12張。由于膠卷奇缺,領導指定一個膠卷要拍攝兩至三場戰斗。而且必須要靠近火線,離得太遠根本拍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畫面。
從抗日戰爭后期到整個解放戰爭期間,袁苓拍攝過的大小戰斗恐怕不止100場。他的裝束和其他戰士幾乎一模一樣:穿軍裝、挎槍、腰上別著手榴彈,只是多挎了一臺小型相機。抗戰時期,中國解放區攝影事業參與者達上千余人。其中,絕大部分攝影者的身份首先是戰士。
1947年4月16日,袁苓參加了正太戰役,他跟著八旅二十二團突擊連強渡河北微水河,直撲井陘東關敵陣。敵人的幾個碉堡不停地射出猛烈的炮火。整整一個小時,戰士沖上去又被炮火打下來,在水中紛紛倒下,河水瞬間染成紅色。袁苓先是趴在水中石頭上拍照,看到倒下的戰友越來越多,隨即跑上前和指揮員商量對策,讓戰士繞到橋墩下前進,避免更嚴重的傷亡。指揮員接受了袁苓的建議。最后我軍攻進縣城,袁苓跟著隊伍前進,拍下了戰士們踏著敵人尸骨突入井陘縣城的照片,畫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敵人的碉堡。
袁苓說:“在戰斗中,攝影記者又要拍好照片,又得能躲開槍子兒,這很不容易。只有一條——把自己看成一個照相的戰士。戰場上越膽小越危險。戰地攝影記者和戰士一樣,學會保護自己是真勇敢。英勇善戰、拍到好場面,才叫好記者。”
在1947年9月1日出版的晉察冀軍區政治部晉察冀畫報社《攝影網通訊》上刊登過這樣兩封信,記述了袁苓在戰場上的英勇:
第一封
宣傳部路部長:
袁苓同志于井陘攻城戰斗中參加我營拍照,部隊渡河攻東關,袁同志隨突擊隊跳入河中(河水有半人深,對岸即是東堡壘)進行拍照,部隊攻城前協助動員拍照,同時因鼓勵爆破組的高度勇氣與光榮信念,攻城時隨突擊隊沖入城內拍了活生生的片子,全營同志對他都表示贊揚。為了不埋沒機關同志在前線的功績,特此函告。
此致
敬禮!
八旅二十二團二營 閻同茂
第二封
路部長并轉縱隊黨委會:
在這次井陘攻城戰斗中,你部攝影股長袁苓同志來我團幫助工作曾做出成績,在群眾間樹立了威望,模范材料如下:
一、 在部隊進攻東關時,戰士們一面沖鋒,還要渡過深三丈(尺)四周堡壘火力封鎖的河流,袁苓同志在這種緊張沖鋒的情況下,腳踏河中拍照數片,曾鼓舞了當時戰士們的沖鋒情緒。
二、 下午總攻開始,他又隨同擔任主攻的五連,幫助對戰斗有決定意義的488d314b442273f162abcb1eec52dfe372aa1d9d2dfe138d3abdbbb4f6358474爆炸組拍照,并簡短有力動員:“同志!任務完成完不成全在你們了!”爆炸組長興奮的回答:“看吧!”后當爆炸組出門向城們搬爆炸箱時,爆炸響后,部隊發起沖鋒時,沖進城門時,直到戰斗結束,袁苓同志一直跟隨突擊隊沖鋒、拍照,對沖鋒的戰士們起到直接有力的鼓勵作用。
因此五連干部戰士一直反映:“可沒見過這樣勇敢好樣的攝影員同志!”五連曾感到他配合本連作戰有功,曾寫一慰問信和送給一雙皮鞋以表謝意。袁苓同志由于個人的高度責任心和勇敢精神,曾感動和影響了戰士,在群眾中已有了威信,我們意見在當前為人民立功運動中黨委可討論袁苓同志立功問題。
特致
布禮
二十二團 李克堅 孫英前
老攝影家、中國戰爭攝影史研究者顧棣在其著作《中國紅色攝影史錄》第五章第三節中這樣寫道:“據不完全統計,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1937年至1949年),光榮負傷和壯烈犧牲的攝影與畫報工作者達100余人。”其中,雷燁犧牲時26歲、趙烈、陸續23歲,韓金生21歲,溫剛20歲。
而在謝琍、蔡毅撰寫的《新華社新聞攝影編輯部簡史》序篇第一章中寫著:“當時的攝影器材非常簡陋,膠卷因奇缺而異常珍貴,記者們使用的多是繳獲來的敵方戰利品,為了能逼真地拍下戰斗的場面,只能靠近些、再靠近些。為此,他們面對的是流血和犧牲。不少攝影記者在戰斗采訪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宋大可、蘇正平、劉保章、姜樹堂……他們犧牲時,多是二十三四歲的熱血青年,他們用年輕的生命鑄就了新華社新聞攝影事業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