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就殺一盤

李晶晶是三灣鎮(zhèn)新分來的女大學生村官，她自愿到棋盤村掛職村主任助理。帶她去報到的組織委員老于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那棋盤村是那么容易管的嗎？

棋盤村下棋成風。大老爺們天天迷戀著“車馬炮”，哪里還有心思種地、搞發(fā)展？這一窮百病生，棋盤村多年來就是個落后村，現(xiàn)任村主任張二順就是個鐵桿棋迷，你能指望他帶大家發(fā)家致富？

這不，老于帶著李晶晶剛走到村頭，就聽到了“將軍”的吆喝聲，一大群人圍著那碾盤大的石頭棋盤，正看村主任張二順和人下棋呢。

老于喊起來張二順，說了李晶晶的來意。張二順皺皺眉頭對老于說：“我們村廟小，怕是容不下這么大的神仙！”老于拉下臉說：“這是組織安排，你必須負責安排好！否則，別怪組織上不客氣！”張二順戀戀不舍地扔下棋子，帶著李晶晶去了村委大院。張二順在路上問李晶晶：“會下棋嗎？”李晶晶想了想，搖搖頭。張二順撇撇嘴：“不會下棋，在棋盤村沒人會理你。”

張二順的話還真不是夸張。這村里主要是張、李兩大姓，兩大家族都癡迷下棋，相互不服氣多年了，“張家馬，李家炮”那是遠近出了名的。村里有什么事不好定了，就靠下棋論輸贏。張二順在競選村主任時，票數(shù)基本和競爭對手相當，他一盤棋贏了對方，村里人就選了他。村里人有句口頭禪：不服就殺一盤！

幾天后，李晶晶好不容易動員張二順開了個村委會。在會上，她提出因地制宜發(fā)展經(jīng)濟的建議，張二順和幾個村委會委員懶懶散散地聽到一半，就在辦公室里擺上棋盤廝殺起來。李晶晶氣得抬腳就走，可她走到村頭時又折回來，就這么回到鎮(zhèn)上，她還真丟不起那人！

“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李晶晶的犟勁上來了，男人不行，發(fā)動婦女！她用隨身攜帶的手提電腦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當?shù)氐牟萘幑に嚻泛苁軞g迎，而棋盤村恰恰有著豐富的蒲草和柳條資源。她帶領幾個愿意試試的婦女，開始了草柳編織。

李晶晶通過網(wǎng)絡，聯(lián)系了一家信譽不錯的草柳編工藝品公司，和對方簽訂了合作協(xié)議，公司派人來指導技術(shù)，定時收購產(chǎn)品。兩個多月下來，參與編織的婦女都拿到了數(shù)目可觀的報酬。這一下，全村的婦女都有了積極性，紛紛加入到這個“創(chuàng)收”行業(yè)，尤其是張二順的媳婦李桂蘭也加入了，這讓李晶晶很有成就感。

就在娘子軍們掙錢忙得腳打后腦勺的時候，男人們卻在集中精力準備一年一度的象棋大賽。去年，張家勝了，今年李家人憋足了勁要扳回來。張二順當然不會輕敵，比賽那兩天，他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最后和老對手李大炮相遇，兩人爭奪第一。最后，張二順憑著一“卒”的優(yōu)勢，力擒對方老將，艱難衛(wèi)冕。

就在張二順得意之時，李晶晶帶著一幫婦女，出現(xiàn)在比賽現(xiàn)場。李晶晶對張二順說：“我還沒參加呢！”張二順一愣：“李助理，你也會下棋？”李晶晶“哼”了一聲說：“不太會，但這里大概還沒有我的對手呢！”眾人一聽來了勁，非要和李晶晶比試。

李晶晶點名要張二順作為代表和她比試，眾人同意。李晶晶指著張二順說：“張主任，咱們一盤定輸贏，如何？”張二順“嘿嘿”地笑著說：“我讓你一車一馬。”李晶晶擺擺手說：“那倒不必，公平競賽！”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李晶晶走了幾步棋后，張二順不笑了，他覺得今天遇到高手了，忙抖擻精神迎戰(zhàn)。他的馬在車、炮的配合下，左突右奔，雖然攻勢凌厲，但是都被李晶晶巧妙化解。張二順的一匹馬被李晶晶用炮“別”住馬腿后，無路可逃，成為了對方的刀下鬼。張二順有點急了，一急，就有了漏洞，被李晶晶一炮打了“悶宮”，將死！

張二順不服，連說自己大意了。李晶晶大度地說：“張主任，你可以和我再殺兩盤，要是有一盤能成和棋，也算你贏！”張二順一聽這話，更加惱火。第二盤開始，張二順全線壓上，想一舉將死對方。可李晶晶的兩個車，利用對方后衛(wèi)空虛，一左一右插入對方腹地。張二順想回車救“老將”，已經(jīng)晚了，李晶晶再勝一盤。

第三盤只要是和棋，就算李晶晶輸！看著連輸兩盤的張二順已經(jīng)有了怯意，李家的領軍人物李大炮忍不住了，和張二順一商議，也顧不得男人的臉面了，第三盤，他上！李晶晶還是很大度地笑笑，讓李大炮執(zhí)紅子先行。雙方很快就進入了中局廝殺。不一會兒，李大炮一炮干掉了李晶晶的一個車！現(xiàn)場男爺們一片歡呼，這一下李晶晶怕是很難取勝了！可接下來，李大炮因為貪吃車，防守出現(xiàn)了漏洞。李晶晶一匹馬直奔“臥槽”方位，李大炮趕緊支起“羊角仕”。誰知道，李晶晶的一個“邊炮”開到了對方底線，使出了一招絕殺“馬后炮”，李大炮繳槍投降！眾人看得驚心動魄，心服口服！

棋盤村兩個頂尖的象棋高手被“收拾”得這么慘，還是第一次！這時，李晶晶走到了高處：“棋盤村的老少爺們，你們天天泡在棋譜里，地不去種，工不出去打，你們倒是拿個全國冠軍給人看看呀！可是，你們連我這個小女子都下不過，今后誰還有臉擺車弄炮？你們看看四周，哪個村子不比我們富裕？孩子們讀書缺錢，有些人家的女人到現(xiàn)在也沒幾件像樣的衣裳，你們五尺高的漢子就不覺得臊得慌嗎？”李晶晶一席話，說得眾人面紅耳赤，無語應答。

打那戰(zhàn)以后，村里再沒男人下棋了，個別犯了棋癮的剛想摸棋，耳邊就會響起李晶晶那讓他們無地自容的話來，只好作罷。就這么著，男人們紛紛罷了棋，鋪下身子掙錢。一年之后，棋盤村就有了變化。李晶晶又利用村里人擅長下棋的優(yōu)勢，開展了“象棋旅游”業(yè)，據(jù)說經(jīng)濟效益還挺不錯哩。

李晶晶下棋咋這么厲害呢？原來，李晶晶在大學時，就一直是學校業(yè)余象棋隊的主力。剛來時她故意“真人不露相”，就是為了給張二順他們一個突然“打擊”。更重要的是，張二順的媳婦李桂蘭幫了大忙。這李桂蘭是本村的李家姑娘，打小就看李家人下棋，對“李家炮”的套路爛熟于心；嫁到張家后，天天看張二順下棋，對“張家馬”的路數(shù)也是了如指掌。有這位“高人”的指點備戰(zhàn)，張二順和李大炮能不敗給李晶晶嗎？

〔本刊責任編輯 柳婷婷〕

〔原載《小小說月刊》

2012年11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