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玉樹的路上（外四首）

去玉樹的路上

你看到雪山在羊的吮吸下

膨脹如一峰峰健碩的乳房

而盛開在藍天之下的星宿海

讓你多情的目光里淚水全無

你看到黑頸鶴在河源上漫步

爬滿陽光的羽毛高貴過鉆石

而火紅的狐貍影子般閃過

讓你顫栗的鏡頭前目標全無

你看到八月的蘑菇初綻如情竇

黑牦牛被突如其來的一場雪

變成了彩虹照耀下的白牦牛

讓你浪漫的大腦中夢幻全無

賽日欽梅朵從早晨美麗到黃昏

踏歌而行的是牧羊女蜜色的皮膚

當半個月亮在結古寺頂變成一個

你的酒杯里的詩歌一句皆無……

與海為鄰

那些被浪花淘洗一新的古老石子

被我視若珍藏，喂養在水盆里

那些貝類和在深水中飛行的魚蝦

在農貿市場被小攤販叫賣成海鮮

那些沉默的垂釣者穿著膠皮褲子

從早到晚站在沒膝的時間之中

掌握在他們手中的透明絲線

仿佛一條繃緊在頭腦中的神經

仿佛一條把他們和魚緊密相連的命運

還有遛狗者、慢跑者和少年維特

還有在落日的余暉中跳舞的人們

身著華服的寵物牽著各自的主人

在每一個拐彎處都表現出撒尿的沖動

慢跑者繞開描繪在沙灘的丘比特之箭

日復一日奔向海天一色的壯觀風景

而我則在春暖花開的期盼中與海為鄰

窗外是周而復始的太陽

心中是無風時的寧靜和風起時的潮涌

大元的岡底斯

想象你在蔚藍天空下獨自行走

男神岡底斯穿云破霧的肩胛上

巨鷹聳立如一尊披斗篷的祭司

那是一個讓你渴望抵達的海拔高度

想象你在日光城里健康又唯美

在仙女瑪旁雍措煨起的桑煙中

朝圣者們亮出舌苔或空空蕩蕩

是你讓酥油茶洋溢出花雕酒的香味

想象你在那個夏夜的那場逃亡

九眼橋頭青城山外的修長瘦竹

見證了一個從悲傷中脫身的男人

是如何找回自己丟失的精神牧場

想象那個善良的女孩芬芳又執著

在西子湖畔以及神堂灣的童話里

她用微笑洗去你蒙在心頭的塵垢

讓幸福咒語般寫進了你們的前世今生

啊，岡底斯是個故事，岡底斯是個誘惑

岡仁波齊和瑪旁雍措是一個美麗的傳奇

當你穿越夢想終于抵達鷹巢的位置

鷹說，干杯吧，你這個來自江南的漢人……

桑煙升起

你是蓮花山上的一道彩虹

你是菩提樹下的一縷桑煙

當日光抵達塔爾寺的金頂

啊，上師，請為我們祈福

絳紅袈裟輝映你慈祥的微笑

芬芳塵土中有你一生的功德

當月光抵達桑丹楞寺的窗口

啊，上師，請為我們祈福

彩虹走了，像江河走進了大海

桑煙升空，像雨水回歸了大地

當仙鶴飛行，佛光隱遁

啊，上師，請為我們祈福

夢亡友

已經重逢了多少次了，達夏

夢到你的時候，同時還會夢見碉樓

夢見碉樓下的江水、香柴和喂麻雀的女人們

但是在夢中卻找不到你的家

找不到你的家我也會沿著通天河一直朝山里走

寺院的金頂輝煌在太陽的注視下

沿江岸而行的趕馬人替我背負行囊

有時我們會唱一首你曾經唱給我的歌曲

我把你的名字告訴了他們

他們于是就在歌曲的最后長嘆一聲：

唉，達夏，達夏，達娃煙那……

沒完沒了的江岸牽著我們的馬

沒完沒了的桑煙牽著我的目光

四月的香柴叢里沒有鮮花

四月的杜鵑鳥也找不到家

可是達夏，達娃煙那，你為何不走出你的碉樓

為何不走向我，為何不把你的消息用歌曲唱給我們

聽呢

離開大地的感覺好嗎離開人群的感覺好嗎

帶你升入天堂的那只兀鷹現在何處

達夏啊，請在前方給我一點預兆

請讓你的薩克斯帶我找到你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