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炮不動，必是十縱”

1947年6月，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揭開了解放戰爭戰略反攻的序幕。蔣介石驚恐不已，急忙調兵遣將，全力回防中原。同時調集整編第五、第五十七、第八十四師及第八十八師之新編第二十一旅等部，在魯西南尋找華野西線兵團作戰。另以整編第五十五、第六十八、第七十二、第七十師等部，堵防魯西南的菏澤、濟寧、金鄉和豫東的開封、商丘等地。蔣介石判斷，華野西線兵團經過持續多日的行軍作戰，加之受暴雨、山洪和河水泛濫等影響，消耗甚巨，已“潰不成軍，不堪再戰”，其殘部正向單縣、曹縣方向逃竄，將其殲滅已不成問題，最低限度也要將其趕過黃河，以收堵塞劉鄧野戰軍后路之效。

蔣介石做著一石二鳥的美夢，卻不知中共中央軍委棋高一著，早有制敵妙策。8月6日，中央軍委作出決定，由陳毅、粟裕率華東野戰軍機關和第六縱隊、特種兵縱隊赴魯西南，統一指揮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縱隊，特種兵縱隊及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十一縱隊，以加強魯西南的兵力及指揮。

據此，陳毅、粟裕率部于8月31日抵達陽谷、壽張地區，與在此休整的第十縱隊會合，準備南渡黃河。

此時，敵整編第五、第五十七師等部正分兵冒進，尾隨西線兵團第四、第八縱隊和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十一縱隊到達單縣以西地區。

陳毅、粟裕決定利用國民黨軍驕狂失慎的弱點，令第一、第三縱隊自定陶、成武地區北進，引誘國民黨軍整編第五、第五十七、第八十四師等部北犯，并掩護野戰軍率領機關和第六、第十縱隊南渡黃河；令第四、第八縱隊和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十一縱隊待整五師等部北犯后尾敵前進，拊敵之背，以創造南北夾擊敵人的戰機。

9月3日晚，第十縱隊奉命由壽張、前后河以南的馬莊渡過黃河，于次日殲滅鄆城之敵，隨后進至梁山以南地區。陳毅、粟裕率野戰軍指揮機關隨十縱之后渡河，進駐鄆城西南約15公里的王家樓。在此期間，第一、三縱隊亦由定陶、成武地區北移，進至沙土集、龍固集、巨野以北地區。

陳毅、粟裕的這著妙棋果然奏效。敵整編第五、第五十七師發覺我一、三縱隊北移后，立即緊跟而來。9月5日，整五師進至鄆城以南之雷家莊、隋官屯、王老虎一線；整五十七師一部前出至鄆城西南賈敬屯、耿家莊、徐家垓一線，該師主力則在沙土集附近。這兩個師之間出現了一個20余公里的間隔。

機會終于來了。陳毅、粟裕當機立斷，下達了圍殲整編第五十七師的命令：第三、第六縱隊（欠第十七師）由北向南，第八縱隊由南向北，夾擊整五十七師；第十縱隊并指揮六縱十七師全力控制鄆城及其東南、西南地區，堅決阻擊整編第五師北援；第四縱隊進入龍堌集以東及東北，阻擊整編第八十四師西犯；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十一縱隊進入黃鎮集、新集間，阻擊整編第六十八師由菏澤東援；第一縱隊集結于皇姑庵以西地區，為戰役預備隊。

陳毅司令員在向十縱下達任務時說：“你們與整編第五師已較量了多次，這次又是阻擊邱清泉這個老冤家，一定要堅決守住陣地，絕不能讓其向敵五十七師靠近一步。”陳毅還說：“這里北距黃河僅幾十公里，華野指揮機關和后方都在這一帶，你們如果阻擋不住敵人前進，我們就要到黃河里去喝水了。”

宋時輪、劉培善當即回答：“請陳老總放心，人在陣地在，絕不后退半步！”

第十縱隊接受任務后，立即作了部署，以第二十八師在鄆城西南馬家屯、梁家店、華家營地區布置防御陣地；第二十九師一部控制鄆城，主力部署在蘇家莊、陳家集、大廠、解家洼一帶；另以六縱十七師擔任單家海、八里河及其以東地區防御。

敵整編五十七師師長段霖茂發現被解放軍包圍，頓時慌了手腳，急忙將所部收縮于沙土集一帶，連夜搶修工事，固守防御，以待援兵。

段霖茂所等待的援兵，自然主要是靠得最近、戰斗力最強的整編第五師。可是，共軍既然設此計策，自有對付整五師的部署，也不知邱清泉能否沖破共軍的重重防線前來解圍？段霖茂拍打著腦袋，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本來，在這次尾追華野西線兵團的行動中，他并不想當雞頭，他知道憑五十七師那點斤兩還不夠格；在幾個月前的宿北戰役中，其所部被華野殲滅了一個旅的慘痛經歷，至今令他心有余悸。怪只怪蔣老頭一再來電催促，說什么共軍已“潰不成軍”，還罵他貪生怕死，只好硬著頭皮往前鉆。后來見共軍一味“逃跑”，加之右翼又有整五師這棵大樹在旁邊罩著，這才壯起膽子，“狐假虎威”地積極北犯，可做夢也沒想到竟然落入了共軍的包圍圈。

“邱師長，邱師長，共軍圍攻甚急，請趕快拉兄弟一把吧！”段霖茂拿起報話機，哭喪著臉拼命哀叫起來。

“段兄少安毋躁，援軍日內可到！”邱清泉夸下了海口。

9月7日中午時分，邱清泉率領整五師四十五旅、二○○旅自丁里長、羊家海一線北犯，向十縱二十九師及六縱十七師陣地發起猛烈攻擊，企圖打開一條通道，解五十七師之圍。

十縱阻擊部隊同敵整五師多次交手，對其攻擊戰術早已有所了解，所以，當敵人進行炮火準備時，戰士們就隱蔽在事先挖好的掩體內，而等敵人一發起沖擊，他們則立即進入陣地，展開火力頑強阻擊，并適時組織短促陣前反擊，打退了敵人的一次次進攻。

段霖茂又在拼命呼救了，聽得邱清泉心煩意亂，他親自趕往前沿了解戰況。正巧，一支部隊亂糟糟地敗退下來。“堂堂五大主力之一的整五師，竟拿不下眼前這些小陣地，真是丟人現眼！”邱清泉惱羞成怒，下令集中所有美制火炮猛烈轟擊，掩護部隊發起更大規模的進攻。

十縱堅守的大廠、解家洼等陣地上，炮聲震耳欲聾，硝煙遮天蔽日。全體指戰員抱著“與陣地共存亡”的堅定決心，任憑塹壕、掩體和陣地一次次地被敵炮火摧毀，也絕不后退一步。

在連續兩天的激戰中，敵整五師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了，也未能撼動我防御陣地。

該師第四十五旅副旅長郭吉謙，后來撰文記述了這次作戰的經過，此處不妨引述幾段，也好瞧瞧這支王牌軍遭到十縱等部隊頑強阻擊后的狼狽相：

“9月8日，第五軍（此時第五軍已改編為整編第五師，所轄各師改為旅——引者注）一面在原地加強工事，鞏固陣地，一面派部隊往北搜索攻擊。9日，全軍兩個師都展開攻擊，但各師都受到了解放軍的有力反擊。這時，邱清泉發覺當面的解放軍兵力有好幾個縱隊，如六縱、十縱、八縱、兩廣縱隊等，有的是在第五軍的正面，有的是在左側，有的則已插入第五軍的后面，邱清泉認為解放軍是來包圍殲滅他的部隊的，因此他很驚慌，認為這一下要完蛋了。他一面電報國防部，一面催促由萊蕪歸還建制的九十六師火速前來增援。可是，已行抵濟寧附近的九十六師師長黃翔，聽說這邊解放軍要圍殲第五軍，嚇得不但不火速增援，反而把部隊縮回濟寧城里去，借城躲險，而不顧五軍的存亡。該師副師長鄧軍林見師長不敢前去，他自告奮勇帶一個團來增援。

二○○師在丁里長西邊10多里的地區從9月7日起和解放軍作戰，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地位，非常狼狽。該師師部在最初情況不怎么緊的時候，在一個大村子里住宿，構筑工事，設置障礙物，把和村外聯系的交通進出口留向前方。戰斗打起后，這交通口完全被解放軍火力封鎖住，進進出出，運送糧食、彈藥的汽車、牛車被打得一塌糊涂。邱清泉對此大發脾氣。該師駐守另一村的一個營被解放軍殲滅后，邱清泉很惱怒，這時恰有一個連長被解放軍寬釋回來，邱為挽救敗勢，乃把該連長槍斃，說該連長給第五軍丟了人，并傳令各師引以為戒。

在四十五師方面，9日那天攻擊丁里長以北一些村子碰了壁，其中一三四團幾次發起突擊都被解放軍打回來，非常頹喪。該師師長廖慷見情況不妙，就向軍長請病假，躺在床上，不大問事。當時他的老婆剛來防地一兩天，也幫著丈夫向軍長講情，請假到后方去養病。另一個師長則躲在濟寧城里不敢來，副軍長高吉人由于蔣介石召見已于前兩天離防走了，邱清泉面對這些情況頗感頭疼棘手。”

在第十縱隊等部隊的有力保障下，沙土集圍殲整編第五十七師的戰斗打得非常順利，經過兩晝夜激戰，于9日拂曉全殲被圍之敵，計斃傷2000余人，生俘敵中將師長段霖茂，少將旅長羅覺元、王理直等以下7500余人。

戰斗結束后，我軍的一個團政委問俘虜：“你們整天跟著我們咋呼，真打起來稀松嘛！”

“別提啦，打這仗簡直比受刑還不如。天天跟著你們拖，走又走不了，打又打不著你們，兵拖跑了，子彈也拖光了，能碰上你們繳了槍倒利索。”俘虜沮喪地回答道。

沙土集戰役的勝利，是華東野戰軍外線出擊后的第一個勝仗，扭轉了外線出擊初期的被動局面，不僅鼓舞了士氣民心，而且迫使國民黨軍從山東戰場和大別山戰場抽調整編第十一、第七十五、第二十、第十師等4個整編師來增援，從而有力地配合了劉鄧野戰軍和陳（賡）謝（富治）集團在中原的戰略展開，積極策應了內線兵團在山東的作戰，也為西線兵團擴大戰場至淮河以北、運河以西、平漢路以東及在該地區繼續殲敵奠定了有利基礎。

陳毅、粟裕決心乘勝實現第二步作戰計劃，集中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縱隊及晉冀魯豫第十一縱隊等6個縱隊的優勢兵力，殲滅位于鄆城以南地區的整編第五師（欠第九十六旅）。后因該師已依托村落轉入防御，周邊地形開闊，又值雨季，且整編第八十四師已與該師靠攏，不易殲滅。陳、粟遂改變計劃，決定主力南進定陶、成武地區休整，相機攻占曹縣，以吸引敵整編第五、第七十五師等部南援，爾后擇機殲滅。

陳毅、粟裕賦予第十縱隊的任務是，于鄆城以南阻擊整編第五師至16日，掩護主力及傷員轉移。

又是阻擊整五師這個強敵，十縱指戰員眾志成城，嚴陣以待。

15日，敵整五師兵分三路，向十縱特務團周莊陣地、第二十九師解家洼陣地、第二十八師王家沙窩陣地進犯，遭到十縱各部的頑強抗擊。敵人死傷累累，許多尸體遺棄在陣地前沿。

隨后，敵人改變戰術，以第二十八師八十二團據守的王家沙窩為主要突擊目標，集中全部炮火發起猛攻。激烈的戰斗中，一營陣地一度被突破，全營指戰員與敵展開短兵相接的搏殺，奮力擊退了突入的敵人，恢復了陣地。

在一營的陣地內，敵人潰退時留下的尸體和重傷員達150余具（人），而一營也付出了較大代價。戰斗進行到下午，整個王家沙窩幾乎被敵人的炮火炸平了，土質工事被全部摧毀，但一營仍在頑強堅守，直至黃昏后才奉命撤出陣地。

16日，十縱又與整五師激戰了一天，擊退了敵人的波浪式進攻，勝利完成了華野首長賦予的阻擊任務。

第十縱隊自組建以來，多次執行艱巨的阻擊任務，特別是多次阻擊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編第五師，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威風，也打出了“阻擊專家”這個稱號。

（責任編輯：胡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