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永恒的風景

提到魯迅，同學們很容易想起一個荷戟而行、以筆為匕首的戰士的形象，這也許是魯迅先生留給世人的最難忘的印象。在《社戲》的文字中，依然可以感受到魯迅先生的犀利與深刻；但在某種程度上，《社戲》更是一首遙遠的牧歌，是依稀的舊夢，而不是焦灼苦痛的現實世界。魯迅用溫情的文字，點燃了我們追憶童年的情感之火。

在這篇文章中，作者的回憶不是居高臨下的俯瞰，而是回歸兒童的視角，詳盡地敘述往事，全文彌漫著對童年的懷舊之情。

懷舊，著眼于看戲的過程。作者筆下兒時看社戲的經歷，與其說是戲好看，不如說是看戲的過程更好玩。首先是平橋村諸多小朋友伴我游戲的純真快樂——“和我一同玩的是許多小朋友，因為有了遠客，他們也都從父母那里得了減少工作的許可，伴我來游戲”。其次，當體現在看戲過程的一番不容易：一開始是因無大船而不能去趙莊看戲；找到大船又無大人陪伴，雙喜自告奮勇解決了難題，始有“月夜出航”的輕松與驚喜；而歸航途中偷、煮、吃羅漢豆，更是充滿了童心和野趣，令人難忘。

懷舊，著墨在看戲過程中的人物人情。有聰明能干的雙喜，有憨厚爽快的阿發，有善解人意的外祖母，有知書達理的母親，有質樸善良的六一公公等。文章中關于阿發和六一公公的兩處描寫，言簡義豐，寥寥幾語，就將人物形象刻畫得立體豐滿，如同鐫刻在讀者心上。在偷豆時，“阿發一面跳，一面說道，‘且慢，讓我來看一看罷，’他于是往來的摸了一回，直起身來說道，‘偷我們的罷，我們的大得多呢’”。阿發的自告奮勇，突出了鄉村少年的質樸純真。而六一公公，他心里知道是調皮的孩子們偷了他的豆，起先也只是淡淡地說——“你們這班小鬼，昨天偷了我的豆了罷？”當“我”夸獎他的豆好吃時，他“竟非常感激起來”，當晚就送了一大碗煮熟的羅漢豆給“我”母親和“我”吃。這幾句細節描寫，不僅讓讀者感受到了六一公公的寬厚、熱誠，更增添了幾許詼諧的色彩。

懷舊，體現在對童年童趣的眷戀。“我”和同伴們一起掘蚯蚓、釣魚、放牛。“我”因怕黃牛水牛欺生而不敢走近時，他們又不再原諒“我”會讀“秩秩斯干”，卻全都嘲笑起“我”來，孩子們全然沒有成人的高低等級觀念，一派天真，一派自然。大家一起搖船去看戲，歸航時到河邊田地里偷羅漢豆煮了吃，這是鄉野少年常有的生活場景，對于“我”這個城里的少爺而言，卻是最新奇有趣的游戲。作者用深情飽滿的筆調抒寫了農家少年的淳樸、善良、活潑、機敏，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這些少年的喜愛，甚而是一絲羨慕之情。

誠如魯迅在文中寫到的，“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童年，對每一個成人來說，都永遠無法重現地消逝了，包括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看似平常其實永遠難忘的吃食。魯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說：“我有一時，曾經屢次憶起兒時在故鄉所吃的蔬果：菱角，羅漢豆，茭白，香瓜。凡這些，都是極其鮮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鄉的蠱惑。后來，我在久別之后嘗到了，也不過如此；惟獨在記憶上，還有舊來的意味存留。他們也許要哄騙我一生，使我時時反顧。”說“哄騙”是因為“他們”都不似真的，而是往日舊夢種種；但“時時反顧”卻是真的，“他們”永遠地烙印在魯迅的心底了。在《社戲》中，魯迅先生以生動、簡練、幽默的語言，將這樣一份情愫表述得十分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