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院士：創新是人生抉擇的靈魂

王選曾經說過，我想，真正的成功，還是要積累和有絕招。我一直鼓勵這些年輕人，需要長期積累和絕招，在年輕的時候就需要一種非常刻苦的精神，而且絲毫不能夠急功近利。我非常贊賞西方一句話，“心里想得諾貝爾獎，反而得不到諾貝爾獎。”我當年做的，根本沒有想到金錢上的報酬、名譽上的這種榮譽，這個當時沒有想到。所以我始終有這么一種看法：沒有長時間的積累，沒有好的洞察力和這種執著的精神，想成就大的事業還是有困難的。

數十年來，王選院士經歷了一次次人生抉擇，每一次他都以創新的理念作出了一系列杰出的成就。

王選人生中第一次大抉擇發生在1957年，北京大學數學系大學二年級下學期要分專業，這事關他今后的發展。當時有數學、力學和計算數學三個專業可供選擇，大多數成績優秀的同學選擇了前兩者；計算數學專業則是一門新興學科，看似沒有高深的學問，許多人不愿問津。王選的想法卻與眾不同，越是古老且成熟的學科，越是完整嚴密的理論體系，越難以取得新的突破；而新興學科往往代表著未來，越不成熟，創新空間就越廣闊。王選毅然選擇了計算數學專業。這一有遠見的選擇為王選日后的科研奠定了第一塊基石。

畢業留校后，王選一直在電路設計的硬件上跌打滾爬，對國外先進計算機體系結構贊嘆不已的同時，也不斷在思考：為什么沒有自己的創新思想呢？他逐步領悟到程序和應用對硬件設計是非常重要的，光掌握硬件設計，不懂得程序和應用，還是不能產生創新的成果。1961年，他作出了科研事業的第二次選擇：從事軟、硬件相結合的研究，探討軟件對未來計算機體系結構的影響。

研究計算機體系結構和編譯系統必須查閱大量國外文獻，為了加快英文閱讀速度，1963年王選又決定加強英語聽力訓練，這是他科研創新的第三次重要抉擇。為此，他堅持每天半小時收聽英國廣播公司BBC對遠東的英語廣播，連續兩年多的訓練，聽力果然大大提高了。盡管收聽廣播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但對迅速提高了解國外先進技術的能力大有幫助。

1975年，國家漢字信息處理系統工程的三個子項目中有漢字精密照排系統，其價值和難度深深吸引了王選。他當時正病休在家，每月只領四十多元的勞保工資，但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科研方向，于是他義無反顧地投入到精密照排系統的研制中。1976年夏，王選作出了人生中第四次重要抉擇：跳過第二、第三代照排機，直接研制當時尚無商品的第四代激光照排機，這實際上選擇了技術上大的跨越。一石激起千層浪，對于這一大膽而新穎的方案，許多人不相信、不理解。就連幾個權威部門聯合攻關的二代機都還沒有解決，忽然冒出一個小助教能夠用數學的方法，繞過二代機去突破四代機，豈不是異想天開？有人甚至說王選是在“玩弄騙人的數學游戲”“夢想一步登天”……非常幸運的是，他的創新想法得到了有關領導的支持，日后硬是以科學的拼搏精神讓我國的印刷技術直接從鉛排跳到了最先進的第四代激光照排。成功后的王選哲理獨到地說：“我深切地體會到，跨領域研究是取得創新成果的重要因素，就像控制論發明者維納說的：在已經建立起來的學科之間的無人空白區上去耕耘，最能取得豐碩成果。”

1979年，正當王選的“原理性樣機”研制工作進行到關鍵時刻，改革開放的大門打開了，“引進風”和“出國潮”的“內外夾擊”，一下子把王選打暈了。當時北大教師熱衷于出國進修和評職稱，而激光照排項目開發條件很差，看不到任何名和利，研發人員開始流失。內外交困下，迫使王選作出人生的第五次抉擇：是臨陣退縮，還是決戰市場？他毅然選擇了后者。因為他對自己設計的基于大規模集成電路的Ⅱ型機充滿信心，他被廣闊的市場前景和為國爭光的理想激勵著。

Ⅱ型機系統終于在1985年5月通過了國家鑒定，《北京日報》頭版以“科研戰線的中國女排”為題進行了長篇報道。1986年漢字激光照排系統被評為中國十大科技成就，獲得了日內瓦國際發明展覽金牌，1987年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王選也獲得了1987年首屆畢異獎。到1993年，國內99％的報社和95％以上的書刊印刷廠采用了王選研發的“北大方正”系統，這就是那場被譽為“告別鉛與火、迎來光與電”的印刷技術革命。

緊接著王選又作出了退出科研第一線，全力扶持年輕人；進軍日本市場，依靠自主創新技術走向國際；以研制計算機動畫制作系統為契機，開發數字視頻領域，進軍廣電業的決定……這一系列的正確抉擇，其靈魂都是在不斷創新。創新的激情令王選“逆潮流而上”，他明白：決戰市場的過程是九死一生的，松一口氣就會徹底完蛋。從1975年到1993年這18年中，他幾乎放棄了所有節假日，身心極為緊張勞累，沒有權利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他的家庭失掉了常人所擁有的樂趣，但也得到了常人所享受不到的樂趣。這個樂趣就是工作過程本身。誠如居里夫人所說，科學探討本身就是一種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