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考火災背后的兒童救助缺陷

河南蘭考袁厲害二十多年來收養了百余名被棄兒童，曾被稱為“愛心媽媽”。1月4日，袁厲害家中發生火災，七名孩子喪生。火災之后，我們不僅要探究事故的根源，更要冷靜思考我國被棄兒童救助體系存在的問題。

王振耀：

兒童福利政策缺陷太大

蘭考袁厲害的棄嬰收養其實已經不是家庭收養，而是一種愛心慈善行為，其實質是民間兒童福利院。這樣的民間兒童福利院缺乏政策支持，也沒有法律保障。他們存在兩大問題，一是缺錢，二是不專業。

很多民間愛心人士面臨嚴重的資金困難。養活孩子、為孩子治病需要很多錢，袁厲害領的低保金根本不夠用。資金困難致使這些民間兒童福利院無法雇傭專業人員照看孩子，福利院的管理也很不規范。而管理的不規范正是蘭考這場大火的直接原因。

袁厲害的兒童福利院是通過家庭收養的方式收養棄嬰，采用了親情形式，所收養的孩子都叫她媽媽，這也是很多民間福利院所用的方法。孩子不是動物，時間長了就會產生親情，即便民政部門到袁家做工作，很多孩子不愿意離開。因此政府福利院也要能更人性化，要讓孩子感受到親情。

袁厲害收養的孩子還存在特殊性，他們大部分是殘障兒童。我國對殘障兒童長期以來都以家庭撫養為主，缺乏政府津貼。很多殘障兒童的家長都擔心，百年之后自己的孩子誰來養。

現在對孤兒的界定非常嚴格，孤兒需要出具父母雙亡證明，袁厲害收養的孩子孩子都是棄嬰，去哪里開證明？兒童福利政策方面的缺陷太大了。

我國的兒童福利處于“三無”狀態。一是沒有兒童福利法，根本沒有提出過立這個法。二是沒有兒童福利局，也沒有專業的工作人員。現在兒童福利由群團組織管理，是動員性的，只能搞些活動，不是專業化管理。三是沒有兒童福利設施。社區里面的兒童福利設施很少，十二五規劃中也并沒有這方面的規劃，這樣兒童福利就不能落地。

被棄兒童救助應該走國際化的道路，推行家庭撫養模式，讓孩童回歸家庭。政府應該積極支持兒童福利，支持民間福利院的工作，推動兒童回歸家庭。為民間兒童福利院配備專業人員，提高其養育水平。而政府福利院應該對民間愛心人士進行培訓指導，讓他們更加專業。

希望蘭考的這場火災能讓更多的人思考兒童福利方面的事情，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體制性的問題。

鄒義：

火災也是政府管理缺失導致

袁厲害收養孤兒從道德上值得肯定，但她還是應該對失火事件負責。

1998新修正的《收養法》第八條規定，收養人只能收養一名子女。收養孤兒、殘疾兒童或者社會福利機構撫養的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和兒童，可以不受收養人無子女和收養一名的限制。袁厲害收養多個孤兒或殘疾兒童符合法律規定，但隨著收養的孩子越來越多，袁厲害無法顧及周全，顯然，她已不足以具備有撫養教育被收養人的能力。因此從法律上來看對袁厲害收養孩子的定性應是不具備收養條件的非法收養。

袁厲害的許多孩子都沒有到民政部門登記，其中20個棄嬰上了戶口也遭到質疑。新修正的《收養法》第十五條規定，收養應當向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門登記。收養關系自登記之日起成立。由此，袁厲害的收養行為也不符合收養關系成立的程序性要件。

但袁厲害的孤兒收養所失火事件也是政府管理缺失導致。當地民政部門對袁厲害收養棄嬰的行為早有所知，卻沒有采取有效行動制止收養行為，動員行動成效也不大。而且當地政府部門執法不嚴，沒有嚴格按照收養法及相關法規規范袁厲害的收養行為及落戶行為。

這次失火事件反映了我國孤殘兒童救助體制的缺陷。我國福利院數量嚴重不夠，很多孤兒無處可去，只能被“非法收養”。收養法雖然對規范收養行為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實際執行力度不大，很多具體問題也難以解決。

于建榮：

民間收養需要規范

現在還有很多像袁厲害這樣的人，在宣傳中往往被貼上類似“愛心媽媽”的標簽，但大多數人沒有看到現象背后的制度安排：政府不鼓勵民間救助，也沒有禁止民間救助，一般是放任不管理，留下一個模糊地帶。

事故發生后，政府將其定位為非法收養，但其救助是對的，不能出事了就把她定為非法收養。不過她既然已經收養了那么多孩童，就應該對他們承擔義務，要保證孩子的安全。我們不能因為她是好人，就不追究責任，只能在道德方面原諒她，減輕處罰，這是兩個概念。

對于民間救助，政府應該鼓勵，但也要通過管理加強其規范性。要為他們提供條件，建立標準，這樣民間收養才能做得更好。

袁厲害收養了100多個孤兒，雖然規模上比較大，但還是屬于家庭收養。民間組織的收養是以法人組織的名義進行的。不論是個人還是民間組織的收養都應該量力而行，不能自己吃不飽還收一堆孩子，收養孩童后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政府部門也要建立機制，形成評估體系，對他們進行評估及監督，并建立制度及管理規范，進行多方面管理。現在缺乏這種機制，也沒有相應的文件支持民間救助的工作，民間救助機構的登記存在困難。

在體制還沒有放開之前，只能把被棄孩童全部收入政府辦的福利院。但這不是長久之策，更重要的還是要規范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