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李新功

2013年6月18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證實：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原河南永城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李新功當日被執行死刑。

案發前，李新功曾任永城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室副主任。2011年下半年以來，李新功先后強奸未成年女性11名。2012年5月24日，李新功被免職；同年5月29日，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

李新功強奸、猥褻兒童一案，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定被告人李新功犯強奸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猥褻兒童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兩罪合并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一審宣判后，李新功不服，提出上訴。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維持原判。

李新功強奸幼女案是怎樣發生的？為何他連續作案一直未被發現？李新功是如何由市委官員淪為變態色魔的？案發以后，《瞭望東方周刊》記者曾赴河南永城，了解此案的發生經過，勾勒李新功的“雙面”人生。

網帖披露大案

最早披露李新功強奸幼女案消息的，是2012年5月18日發布在天涯社區的一個帖子。

帖子反映，永城市委副秘書長幾年來連續強奸14歲以下未成年少女，“現已查出40多個”，總數保守估計有100個左右，都在14歲以下。

這個帖子并未指明這位“永城市委副秘書長”的姓名。

而之后的網友跟帖，不僅明確指出此人就是“永城市常務副秘書長李新功”，還將李新功的作案情況進行了詳盡披露。

這條以“受害人血書”名義發布的跟帖說，永城市委副秘書長李新功因強奸幼女，于2012年5月8日下午19時在永城市某中學門口被永城警方當場抓獲。

這個跟帖披露，警方在李新功辦公室及車中查到大量安全套、潤滑劑、壯陽藥等，在其電腦上查出大量黃色圖片、幼女QQ號、成人群、學生群等涉案信息，每個被侵害幼女QQ號都注明了該幼女的生日。在李新功的辦公室，警方還發現一本50萬元人民幣的存折。

跟帖說，李新功的主要犯罪手段，是利用社會閑雜人員及未成年人引誘或威嚇在校幼女，自己開一輛黑色無牌照雪佛蘭汽車，每次都是在車中作案。現已查實受害幼女十余人，而在市委辦公室李新功的電腦記錄中，被侵害幼女則有四十余名。根據受害幼女家屬十余天的調查取證，“受害幼女人數高于李新功電腦記錄中的數字。”

8天之后，傳言被證實。2012年5月26日，永城市委外宣辦公開發布消息：原永城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李新功因涉嫌刑事犯罪，日前已被永城市公安機關刑事拘留。經審訊，李新功涉嫌強奸未成年女性十余名。

受害者家長發現異常

關于上述“血書”的反映內容，永城市公安局宣傳科科長張浩認為“水分很大”，“特別是相關數字。”

2012年5月29日，張浩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網上所說的“四十余人”嚴重不實，據警方偵查，當時已認定的未成年受害女孩是“十多個人”。

張浩說，所謂認定，一是找到受害人，二是嫌疑人交代，然后是找到相關證據佐證。

張浩表示，當地警方設立專案組，對案件全力偵查，堅決要辦成一個鐵案，堅決還受害人一個公道，經得起社會、法律的檢驗。

關于李新功的作案動機、作案同伙以及受害幼女的身份等情況，警方因“正在偵辦、不便透露”沒有提供。

張浩向本刊記者證實，李新功強奸幼女案的暴露，源于受害者家長的報案：一位女生學習成績下降，被媽媽看出異常，后經媽媽追問，承認受到侵害。于是，這位女生的媽媽立即報警，警方當天立案，并在當天下午將嫌疑人李新功抓獲。

對此，《瞭望東方周刊》從另一位接近專案組的人士那里，獲知了更詳細的情況。

據這位人士介紹，永城市第三中學（下稱永城三中）一位女生學習成績下降，精神恍惚，家長發現后開始追問，該女生承認受到侵害，并說此人自稱稅務局干部，不知道其真實姓名，只記有他的一個手機號碼。

女生家長聽后難以接受，憤而打電話報警，稱自己的孩子被人強奸。

永城市警方接報后，立即找受害人了解情況。受害人描述，嫌疑男子四十歲左右，個子不高，戴個眼鏡，開個沒牌照的車，經常通過網上聊天結識女生，后在學校門口帶走女生進行強奸。

警方決定引蛇出洞，讓該女生給這位“稅務局干部”打電話約好在永城三中門口見面，并派警力提前布控。“稅務局干部”駕車來到永城三中附近，經受害女生指認無誤，永城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警察迅速將“稅務局干部”控制。

后經審訊，嫌疑人并非什么“稅務局干部”，而是永城市委副秘書長李新功。

不過，對于“永城三中女生被強奸”的消息，永城市教體局局長黃傳印曾當面向本刊記者否認，“沒聽說”。黃傳印說，假設存在這種情況，由于比較隱蔽，學校也不能及時發現，“別說我們，連受害人家長都不知道，李新功的老婆也不知道。”

來自河南省公安部門的消息，根據李新功的交代，警方將一名同案犯抓捕歸案。這名同案犯為女性，曾經是一名在校生，現在已經成年。她在與李新功發生性關系后，又幫助李新功物色了一些其他在校女學生，使這些女學生成為李新功誘騙、強奸的對象。

每次都是車內作案

李新功案發后，永城市有關部門除了發布簡短消息，并未對案情進行詳細披露。本刊記者多方調查，了解到了此案的大致輪廓。

2011年10月份以來，永城市委副秘書長李新功通過網絡聊天、由社會人員物色等方式，多次以金錢誘騙未成年在校女生與其發生關系。

對于受害女生的選擇，李新功要求“非處女不要”，不少未成年在校女生因此成了李新功實施侵害的對象，其中最小的僅12歲。

為了躲避攝像頭，避免被人發現，李新功從不到賓館開房，每次都是開著自己無牌（有牌照未安裝）的黑色雪佛蘭景程轎車在車中進行作案。

作案時，李新功經常用手機或相機拍攝犯罪場面，記錄受害女生隱私，用來威脅受害女生不報警。

由于李新功的反偵查意識強，很少留下犯罪線索，加上受害女生受到誘騙、威脅，不敢將遭遇告知他人，導致此案久隱不發，有更多的未成年女生陸續受到侵害。

直到2012年5月8日一受害女生家長報警，李新功強奸幼女案才驟然暴露。

李新功被刑事拘留后，警方對位于永城市委大樓三樓東側的李新功辦公室進行了搜查，查扣了電腦等相關物品，從中發現了大量涉案證據。

根據李新功的交代，永城警方已將5名為李新功介紹受害女生的同案嫌疑犯抓捕歸案。

2012年5月30日，河南省委政法委、省高院、省檢察院、省公安廳有關負責人抵永城指導督辦李新功案件。河南省政法部門要求，要本著對人民負責、對法律負責的態度，完善證據，規范程序，扎實工作，加快辦案進度，“將該案辦成經得起歷史檢驗的鐵案”。

關押期間企圖自殺

對于李新功的案發，他的同事們都難以置信，“之前沒有發現任何征兆”。

在永城市委辦公室，李新功的一位同事曾告訴本刊記者，他們市委大院多少年來都沒出過什么事情，李新功是第一例，“我們也感到很慚愧，很丟人”。

他告訴本刊記者，李新功案發后，其辦公室已經被封閉。

關于李新功“市委副秘書長”和“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兩個職務，他的這位同事說“并不矛盾”：“原來是縣，叫副主任；現在是市，叫副秘書長”。

李新功令人發指的犯罪行為，不僅殘害了十多名未成年少女的身心健康，為這些家庭帶來揮之不去的陰影，也為他自己的家庭帶來了嚴重傷害。

本刊記者了解到，李新功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案發時，其愛人是永城市某局副局長，兒子則在當地一所重點高中上學。李新功案發后，警方曾找李的愛人了解情況，她對此毫不相信，直到警方出示相關證據。李新功的愛人又羞又憤，難以接受，欲尋短見未果。

據當地一位警方人士透露，在關押受審期間，李新功曾經企圖自殺，被辦案人員及時阻止。

李新功強奸幼女案經媒體披露后，公眾對李新功的暴行予以譴責的同時，對此案久隱不發的問題也表示費解，“如果不是家屬報案，不知他還要殘害多少幼女！”

在永城三中附近走訪時，一位賣小吃的攤主向本刊記者回憶，他曾目擊過該校女生被外面來的汽車拉走。

那是在2011年秋季，開學不久的一個傍晚，他正在中學門口對面路邊賣冷飲。忽然發現東側開過來一輛面包車，藍色的，車頭有一些奇怪的花紋，停在永城三中東側的馬路上。

車上下來兩男一女，男的發型奇怪，女的穿著暴露，“一看就不像學生，像一些社會青年”。

不久，兩名從這所中學出來的女生朝面包車走去。剛到跟前，沒說兩句話，其中一名女生被兩名男子拉上了車，另一名女生迅速跑開。后來，那輛面包車就離開了，向東駛去不知去向。

當時，他還與這所中學的一位教師說“得看好這些女生”，教師表示，放學后他們也管不了。

反差巨大的“雙面人生”

從光環籠罩的市委官員，到令人發指的變態色魔，李新功呈現給公眾的是反差巨大的“雙面”人生。

據李新功的同鄉介紹，李新功是商丘市夏邑縣人，1969年生于夏邑縣曹集鄉陳莊村李馬莊。

李的父親是位老革命，曾在夏邑、永城兩地工作，歷任鄉（區）黨委書記、革委會主任、局長、縣委常委、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等職，1996年12月從永城市人大副主任任上離休。

李新功幼年勤學，喜好作文，中學時期即發表文章，受鄉族珍視。

1986年，李新功考入福建師范大學中文系文秘班，畢業后分到永城工作，曾任科員、科長，直至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室副主任。

2006年5月，永城市成立“四城”創建指揮部，時任市委副秘書長的李新功被任命為指揮部成員。

2007年4月，在永城市委“講正氣、樹新風”主題教育活動領導組成員名單中，李新功的名字在列。

2007年5月，永城市成立“生態市建設暨循環經濟建設指揮部”，李新功被任命為指揮部成員。

2010年4月，永城市委成立“市直機關黨建工作領導小組”，李新功任領導小組成員。

2010年6月，永城市成立“創建2011—2015年度全國科普示范市領導小組”，李新功同樣是成員。

李新功還多次受到各類表彰，是永城市優秀黨務工作者。2009年，李新功還受邀到永城職業學院語言文化系文秘班代課。

2012年5月29日下午，永城市委組織部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本刊記者，李新功是市里有名的筆桿子，單位領導講話及重要文件多由他執筆完成。

平時，李新功不太引人注意，不愛說話，不愛喝酒，也很少和同事交流。

由于李新功為人低調，在他案發以后，網上甚至找不到一張他的清晰照片，導致陜西華陰市一位同名官員的照片被媒體誤用、

廣泛傳播，直至華陰官方出面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