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天堂的手機

跑政法新聞已經有些時日了，從刑事案件的盜竊、搶劫、傷害，到民事案件的繼承、借貸、離婚，還有別的案件，大大小小也接觸了不少。老實說，印象深刻的不多。“另類”的案子偶爾也能碰到；每遇到此類案件，我都會在記憶的深處打上一個結。

這不，手頭上的這一件，顯然是要打一個大結的。

報案人姓黃，叫黃復祥，是一家中小型企業的總經理。報案內容，是他的兒子突然失蹤了。

以往我寫文章，絕大多數都是以敘述方式將文字呈現在紙上。多數新聞，都采用所謂“倒寶塔結構”，先用一兩句話把事情講白了，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導語”，然后再細細道來。今天我想換一個方法，將公安機關所作的筆錄直接貼到紙上，當然是有選擇地貼放。雖然這方法并不新穎，甚至笨拙，但對于無法直接看到刑事案卷的眾多讀者來說，閱讀起來，或許會有一種新鮮的感覺。

閑話少說。為了便于閱讀，我在每一個段落前加上一個小標題，并用括號將標題括在其中，使閱讀者能一目了然。

（時間：6月11日。出警記錄）

警：請問你打110，反映什么情況？

黃：我報案，我兒子失蹤了。

警：談談具體情況。

黃：今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是我兒子學校保衛科的人打來的。他問我：“你把你兒子接回家了嗎？”我說：“沒有啊。”他說：“你兒子昨天晚上就走了，已經一夜沒回來了，你真的沒接他？”我的心馬上就收緊了，半天都沒有講出話來。后來我說：“我哪一次去接我兒子，不是到班主任那兒去辦手續？班主任王老師總該知道吧？”對方聽我這樣說，回答得很含糊，說：“就是啊，可人呢？”我趕緊給我的駕駛員打電話。等汽車到樓下后，我們就急著趕到學校來了。

警：后來呢？

黃：后來，就是和校方交涉，保衛科的人帶著我一起找，校內校外到處找，也沒有明確目標。我很著急，急得不得了。然后，他們就和你們聯系，代我報案了。

（時間：6月12日。一個叫凌玲的女子）

警：昨天你在報案時，向我們反映的情況不夠詳細，你好像對什么事情有所隱瞞。這對我們破案是很不利的。

黃：我不知道應該反映什么情況。

警：只要是與案件有聯系的情況，你都應該反映。我們需要的是線索。

黃：前些時候，我的一部手機丟失了，被一個叫凌玲的女子撿去了，她跟我聯系了幾次。我想我兒子的失蹤，會不會與她有關？

警：你把這個女子的情況詳細談談。

黃：我沒有什么可談的。

警：為什么？

黃：我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我到現在還沒見過這個人呢。

（時間：同上。手機丟失經過）

警：你把手機丟失的經過詳細談談。

黃：我手機不是丟失的，剛才我講錯了。現在我糾正一下，是我故意丟下的。

警：故意？那你談談經過吧。

黃：那是今年的4月15號，清明節過后的第10天，我去給父親上墳。那天我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發奇想吧，在去上墳之前，我把一部我不打算再使用的手機帶在身上，離開的時候放在了父親的墳上。那是公墓區，放在墳上，就是放在水泥墓的石板上。

警：沒將它帶走？

黃：沒帶走，是我故意放的。我還為它充了電，并且，頭一天還充進去50塊錢。

警：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黃：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突發奇想，想聽一聽來自“天國”的聲音。在丟下手機前，我把里面的其他電話號碼都刪掉了，只儲存了一個電話號碼，就是我現在使用的這個手機的號碼。

警：后來呢？

黃：當天晚上，我陪人去夜總會，到后半夜才回家。沒有接到電話，我也沒有打電話過去。到第二天，一直挨到下午，那手機始終沒有給我打來電話。

（時間：同上。墓地管理員）

警：你是怎么和那個叫凌玲的女子聯系上的？

黃：那是后來的事了。

警：那你接著說。

黃：那天，到傍晚的時候，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就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我說：“喂，你好。”我以為不會有人接電話的，但等了一會兒，有人接電話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很膽怯的樣子，郊縣口音很濃，說：“是你的手機嗎？你把手機丟了。”我故意顯出吃驚的樣子，說：“我丟東西了嗎？我沒丟東西啊。請問你是誰？”她告訴我，她是管理員，打掃衛生的，她說她今天撿到一個手機，在9區26號，是一個姓黃的，叫黃百金，在他的墓上撿到的。我糾正說：“那不是一個‘金’，是三個，不讀‘金’，讀‘鑫’。”糾正過了，我又覺得很唐突，感覺著自己做得很沒意思，所以我又補充說：“手機不是我丟的，那我打錯電話了。”就關了機。

警：你為什么要說你打錯電話呢？

黃：說心里話，我當時感到很失望。按我本來的想法，我是想通過那個手機聽一聽對方的聲音，感受一下來自我父親墳上的某種信息。可現在，事與愿違，一個打掃衛生的墓地管理員，把我的計劃打亂了。

警：你丟了手機，人家幫你撿到了，這不是好事嗎？

黃：是好事。可我當時想的是，現如今還能遇到拾金不昧的活雷鋒，真是笑話。

（時間：同上。小男生）

警：往下，該輪到對方主動給你打電話了吧？

黃：沒有。我有點心灰意冷，忍了一個禮拜，還是沒有忍住，又撥通了那個號碼。

警：還是那個管理員嗎？

黃：不是了，換了一個人，是個小學生。但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聽出是小學生的聲音，還以為是個女孩呢。他的聲音很膽怯，也像前面那個女人一樣，問：“你是誰？”我說：“讓我怎么跟你解釋呢？可以這么說吧，你現在手上拿的手機，是我的。也就是說，我是這個手機的主人。”他驚訝地說：“真的呀？”我說：“真的，但你不要害怕，我是故意把它送出去的。我就是想把它送給你的。”他說：“那我謝謝你了，叔叔。”我說：“您別喊我叔叔，喊叔叔，就客氣了。”我又說：“姑娘，能向我透露一點你的情況嗎？”他說：“我不是姑娘，叔叔你搞錯了，我是一名男學生。”

警：我感覺，你好像話中有話？

黃：怎么說呢，反正，我是夠愚蠢的。聲音太像了，太像一個女孩子了。

警：你是不是想著，那樣一個女孩子在某個地方，在冥冥之中，正召喚著你？

黃：我很慚愧。后來經過交談，我得知他才11歲，上小學六年級，他爸爸是個局長。后來我分析，他爸爸可能是民政局局長。公墓管理處的管理員把手機上繳了，公墓管理處的領導不敢留作私用，為了討好局長，干脆把撿到的手機作為禮物給了局長，而局長并不稀罕這個，隨手就把它送給了自己的兒子。當時我很惱火，覺得把手機送給這么一個不懂事的毛孩子，太浪費了。

警：再后來呢？

黃：我覺得太沒意思了，感覺到自己很愚蠢。后來我就想把這件事情給忘掉，不想再跟“天國”聯系了。

（時間：同上。小偷，或搶劫犯）

警：那后來事情又是怎么發生的？

黃：也怪我，我想把這件事情給忘掉，可我根本就忘不掉。我就想，都四十七八歲的人了，上了一次墳，回來怎么就變成這樣了？不打電話過去，總像是有什么心事，心里空落落的，太不是滋味了。所以，過了大約三個禮拜，為了治療我的心病，我又撥通了那個號碼。

警：這下又換誰了？

黃：對方明明按下了接聽鍵，卻一直沒有聲音。我終于謹慎地問：“你是誰？”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講話有點沖，反問我：“你是誰？”我有點高興，不曉得為什么會高興，我說：“請問，你是天堂里的人嗎？”哪知道對方說：“我是天堂？我是他媽的雀雀！我在他媽的地獄里呢！”我有點莫名地激動，我說：“聽到你的聲音，我很高興，真的，我特別高興！”對方說：“高興什么呀？你說你有什么高興的？”我就把這個手機的來龍去脈跟他講了。

警：他什么反應？

黃：他對我講的一點都不感興趣，還說我神經兮兮的，說：“我現在正缺錢花呢，我真不想聽你多講，煩死了！我馬上就把這個手機處理掉！”我說：“你千萬不能處理掉啊！你有什么困難，我們好商量。”他就發愣，在電話那頭愣了好長時間，然后問我怎么商量，問我是不是想給他錢。我說：“這個也可以商量。”哪知道，對方突然發火了，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又是要我充當你父親，還要給我錢！”

警：你接著談。

黃：他說著，就把手機摜了兩下。聽到響聲，我判斷，他是朝桌子上摜的，也可能是對著木門狠敲了兩下。然后，那邊就出現了忙音。

警：話只說了一半，對方就關機了，他后來沒再給你打電話向你要錢嗎？

黃：沒有。

警：對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黃：我想，這人是不是小偷？要不然，就是搶劫犯？

（時間：同上。凌玲終于出現了）

警：你覺得，你剛才所說的這些，與案件本身有關嗎？

黃：關系好像不大。我覺得，前面這些人都不是主要的，凌玲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警：凌玲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黃：下一個就是凌玲了。

警：你詳細談談。

黃：因為這個小偷或搶劫犯的出現，好幾天我心里都不痛快，也沒敢再給他打電話。可過了一個禮拜，我還是忍不住，又撥通那個電話了。

警：還是那個小偷嗎？

黃：不是了，換成一個女的了，就是凌玲。當然，她說她叫凌玲，我不清楚她的真名是不是叫凌玲。但那時候我特別地失望，不為別的，就因為我經歷了一系列手機易主之后，好像更需要男人，需要一個年紀大一些、可以充當我父親的男人。是想找個依靠吧。所以，當她問了好幾個“你是誰”后，我才說：“沒什么，我只想跟你談談。”她說：“可以，我正好現在有時間，你可以慢慢談。”我覺得滑稽，慢慢談？我跟她有什么好談的？但我還是強迫自己，把我最初的想法說出來了。

警：最初什么想法？

黃：就是想聽聽“天國”里的聲音的想法。想找一個能充當我父親的人。

警：對方怎么回答？

黃：沒想到，她很熱心，爽快地說：“完全可以。那我就做一回你的父親。”我有點發愣，傻了半天，才說：“你怎么能做我的父親？”她說：“我為什么不能做你父親呢？當然，你要是不放心，或者認為我不配，我就把手機交給我哥，或者我爸，或者我爺爺。”她這么一說，我興致就高了，問她：“你爺爺還在嗎？”她說：“我爺爺為什么不在呢？”然后……然后……

警：然后怎樣？你直截了當地說，這樣有利于我們辦案。

黃：然后，我說：“我不要你爺爺，我誰也不要，就要你。”她說：“那行，那我就做一回你的父親。”

（時間：同上。熱線）

警：后來你們的電話是不是就成熱線了？

黃：是的，每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開始的時候，基本上是我說，她聽。我們的話題，也基本上是圍繞著我和我父親的關系展開的。

警：都談些什么？

黃：差不多都是一個內容，我對不起父親，特別是在我賺錢以后，更對不起他。心里有愧，很愧疚。我說爸，我做得太過分了，以為有了錢，給你寄上幾個，什么問題都解決了，就是到了家門口，也不去看看你。我說爸，你罵我不孝，說這個兒子就是再有錢，你也不想認。我聽了，不但不勸你，還在電話里對你冷笑。我說爸，你講得都對，你說“人有錢了不能輕狂”，你說“糟糠之妻不可棄”，你說“人要有前后眼”。反正，你講得都對，我全錯，還不行嗎？

警：她是什么態度？

黃：她以勸為主，她有意直著聲音說：“兒子，你雖然以前做得不好，可現在你已經認識到了，能做到這一步，也很不錯了。”我很受感動，我說：“爸，你饒了我嗎？”她說：“我不跟你計較，我當然饒你。”我說：“有你這么勸我，我就心安了，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警：你們一直都談這些嗎？

黃：不是的。時間不長，也就過了三四天吧，她再勸我的時候，就顯出不耐煩了；當然，不是太明顯。我就問她：“你好像不大想聽我講話了？”她說：“我都不想做你父親了，做你父親沒意思。”我問她：“那你想干什么？”她說：“我都想做你老婆了。”我馬上制止了她的話，我說：“我有老婆也有孩子。我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她一聽我這樣說，馬上就改口了，說：“那我改口，做你小秘，行了吧？”我說：“小秘我也不要，我現在跟前已經有三個小秘了，三個人還喜歡鉤心斗角，經常鬧。”她說：“連小秘都做不成，那我們是什么關系？”我說：“我看還是父子關系吧。”她說：“那我們不是變成同性關系了嗎？”我說：“就是同性啊！同性關系有什么不好？”她說：“不好，肯定不好！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同性戀者。”

警：你難道感覺不到，你正在一步一步地落入她的圈套？

黃：我真沒想到呢！不但沒想到，反過來她還對我說：“你在套我話吧？什么同性異性的，我其實什么也不是。我還沒有戀愛過呢！”她的最后一句話叫我吃驚。我沒想到她不但沒結過婚，還沒有戀愛過。

警：你當真沒有想過，手機怎么會從那個男人手里移轉到這女人手中的？

黃：在和她通話中，我幾次想問，都忍住了。我想的是，問得太清楚，不就違背我當初放置手機的想法了嗎？我還想，“天國”里的人和事，也不該隨便詢問。說句實話，那一陣子我有點迷上她了……可是，當我知道她還沒戀愛以后，我就有意識地減少與她通話的次數了，改成一天一次。

警：為什么？

黃：我也說不清。我好像，對她重視起來了。我說：“我們只談父子關系，不談別的，可以嗎？”她說：“隨你便，怎么談都行。”

警：你是不是想放長線，慢慢釣魚？請你如實談你的想法，不要回避。

黃：是的。我和她只談父子關系，只談父子感情，但是個人情況，都免談。我怕讓她在短時間里就掌握了我的個人信息。

警：你擔心什么？

黃：也不是擔心，說到底，想慢慢來，想以后跟她能進一步發展這層關系。還是對她比較慎重吧。

警：你任何個人情況都沒向她透露嗎？

黃：也透露了一些。

警：透露的都是什么情況？

黃：我告訴她，我姓黃，在一家私企干老板；我有三個小秘，工資收入都蠻高的；我還告訴她，我兒子在城南的一所貴族學校，讀小學一年級。她當時還大驚小怪地說：“原來你這么年輕啊，我還以為你都40歲呢！”我告訴她，我是二婚，小孩他媽歲數不大，比我小多了，才28歲。

警：在談這些話題的時候，你是怎么想的？

黃：我想，過一段時間，要是有可能，我也要把她發展成小秘。

警：先擄到身邊，占為己有，是這個意思嗎？

黃：（輕笑，不好意思）……是的。

警：你按照你的計劃實施了嗎？

黃：不可能這么快的，我是想慢慢來。

警：那你什么時候發現情況不對的？

黃：昨天晚上。她每天晚上都要給我打一個電話，已經形成習慣了。可昨天晚上，我破例沒有接到她的電話，打電話過去，她的手機也是關機。

警：然后呢？

黃：然后，就接到學校保衛科打來的電話了。

（時間：6月14日。值班記錄）

晚11時23分，黃復祥來電。

黃復祥在電話里反映，大約在晚上9點鐘出頭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用凌玲的手機（即黃復祥放在墓石板上的手機）打來的，但打電話的不是凌玲，是一個男子，聲音粗重。

男子在電話里對黃復祥說：“你是一個暴發戶吧，有三個小秘，真有錢啊，這么‘燒包’！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兒子在我們手里，現在就在我旁邊。”黃復祥當時心一驚，只說出一個“啊兒子”，還沒來得及再往下說呢，對方又說：“你別啰嗦，你聽我說！我們準備把你兒子送到天堂去！你說吧，你是想要死的，還是要活的？想要死的，你可以跟公安局聯系，找他們來跟我們面談；要是想要活的，那我們慢慢談。”

黃復祥反映說，兒子是他的心肝寶貝蛋，他在40歲出頭的時候才有了這個兒子。他說，前妻為他生了個女兒，女兒大學已畢業，各方面都很優秀。他雖然也喜歡女兒，可他更喜歡這個兒子。正因為此，他才沒敢及時打電話報警。但是，在后來的兩個小時里，黃復祥打了無數遍那個電話，可對方一直是關機，萬般無奈，他才報警的。

（時間：6月16日。出警記錄）

凌晨3時42分，110來電，說交警部門在檢查過橋車輛時，發現一輛黑色轎車的牌照有偽造嫌疑，即上前盤查，但轎車闖關，被交警強行攔下。檢查中，交警發現車上的三名男子神色緊張，即作進一步檢查，當即破獲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

據犯罪嫌疑人交代，此案與一名叫黃復祥的總經理有關。110隨即通過網上查詢，之后與我所取得聯系。

我所民警趙兵、錢毅隨后趕赴大橋檢查站，見110警務中心人員已將一輛黑色奧迪轎車控制住，該車的后備廂蓋被打開，里面有一男孩，反手被繩索捆綁著，身體呈蜷曲狀，已僵硬，臉色紫脹，目測可知，已死亡多時。

110警務中心人員從繩子下面抽出一張白色的硬紙板，紙板約三寸長、一寸寬，上面寫有如下六個字——“此票代號：天堂。”

趙兵、錢毅旋即通知黃復祥到場。

黃復祥在到場確認此男孩確系其兒子后，當即昏厥，后被及時救治。

好了，案卷中的主要材料經復印，已基本剪貼完畢。

此刻，這起刑事案件的卷宗材料就攤在我的手上。前面我已說過，我只是有選擇地摘錄一部分材料，將其貼放在一起。經過以上剪貼，一起綁架案件的大致脈絡應該是清楚了。當然，我并不是為了簡單地反映一起綁架案，這一點，聰明的讀者都能從中看出來。

那么，我想說明什么問題呢？我只是想告訴大家，在我們的生活圈子里，在我們周圍，有這樣一個人，這么一件事。

事實上，這是一個淺薄之人，淺薄得令我們目瞪口呆。為了尊崇我“剪貼”的初衷，到了應該由我發表議論的時候，我仍然不想發表什么議論。

倒是，公安部門在分析案件的時候，有一段偏離案情的評價材料，正適合于我這篇文章。于是我將其裁剪下來，貼在下面，作為這篇文章的結束語。

（時間：6月13日。討論案件筆錄）

趙兵：這起案件相當獨特，可以理解為，是由黃復祥人為“制造”的案件，因為所有信息都是由這個手機透露出來的。所以，要查清這個案子，還是要從手機反映的信息查起；也就是說，“天堂”的聲音是我們追查的重點。

錢毅：凌玲是化名。我們已將全市所有名叫凌玲的人的資料都作了排查，一個也對不上。我不理解，作為一名富有經驗的公司總經理，黃復祥為什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對這個使用化名的女人會如此輕信。

孫強：道理很簡單，黃復祥心術不正，這是根本原因。我覺得，引發這起案件的禍根，起碼與黃復祥三個方面的心術不端有關：第一，是他過于“燒包”，有錢便要作怪。一個手機雖然值不了多少錢，但從中可以看出他輕狂的表現。看起來他在表述中是認識到了自己的輕狂，其實，他非但認識不到，反而恰恰是在表演他的輕狂。第二，是他打著孝順的名義做花樣文章，這種人其實最為不孝。他雖然在電話里向那個“天堂”里的女人表示自己的種種懺悔，實際上他毫無悔意。應該說，他就是在表演，這種不孝子孫的表演因此也顯得特別惡劣。第三，是他在男女問題上過于曖昧，總想得到一些意外的收獲。看得出，在兩性方面他很亂，并且以亂為榮。他的麻痹，完全是由他的生活糜爛引起的。從以上三點可以看出，這起事件的發生，看上去是偶然，其實是必定要發生的。

李子：黃復祥這種人在當下的中國，占有一定市場。這是不爭的事實，是值得我們警惕的。說到底，在他們身上，物質文明發展的步伐快了點，而精神文明卻像一塊頑石，止步不前。他們給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機。依我理解，他們既是受害者，又無意識地做了犯罪分子的幫兇。這是相當可悲的。

作者簡介：

李敬宇，男，1963年12月生，供職于江蘇省南京市浦口區人民法院，業余創作多年，在《中國作家》《花城》《清明》《長城》《山花》等刊上發表中短篇小說150多萬字，有中短篇小說被《小說選刊》等雜志轉載，有作品入選《2009中國年度短篇小說》。中國作協會員，江蘇省作協重點扶持項目簽約作者，南京市文聯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