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歲月,交付在“春雨驚春,冬雪雪冬”里。二十四節氣隨時間的節奏,冷暖流轉,綠了櫻桃,紅了芭蕉。在這綠與紅之間,時光拋卻了多少美景佳話,我心中卻一直記著“作家可以二世為人”這個簡單的場景。
那是山西陽泉的一個隆冬的午后,室外白雪皚皚,室內卻暖意融融。聚在會議室里的,雖然來自這個城市的不同行業,但都有著共同的愛好——那就是熱衷于文字表達這種形式,實質上那是一次創作的會議。來自太原的山西作家張石山先生拋出了“作家可以二世為人”的觀點。“作家可以二世為人”這幾個字,在那個冷冷的寒冬,如同一團熱氣,“嗞——嗞——”地滾進了我多年來越寫越困惑的心底,擊中了我的懈怠與不安。
“作家可以二世為人”,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其內涵卻深厚溫情,并給予了我堅持寫作的方向。由此,面對人生、面對社會、面對當下的寫作,都令我感觸很深。人生不足百年,就那么匆匆數十年,在那悠長悠長而又短促短促的生命中,我們終將有一天會失去生命意識而走到生命的盡頭。生命沒有了,意識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不知曉了,什么都煙消云散了,人生真是非常地虛無,又非常地浩渺。想到這些,我感覺非常可怕,又非常迷惘。確實,我們赤裸裸地來到世上而又一無所有地離開這個世界。如同《紅樓夢》里《好了歌》中所表述的一樣,所有的金錢、權力、地位等物質性的東西都抓不到,抓來抓去都將是一場空。那么,我們來到這個世上真的什么都抓不到嗎?我覺得如同作家張石山先生所講述的那樣,只要我們抓住了自己的內心,就能二世為人。通過抓住自己的心來和這個世界建立聯系,再造一個世界,等于我們抓住了整個世界。曹雪芹就是通過對《紅樓夢》的建造,抓住了整個世界而流芳千古。古今中外,有多少人如同曹雪芹一樣,通過文字建造了一座座精神的大廈,久經風摧雨打而華美依然,風采依然,風骨依然,令世人無比景仰。孔子不為世所用而授徒三千,孫子臏骨兵法修列,司馬遷雖受酷刑而完成“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李白命運多舛而溢詩情萬丈,蘇軾仕途不進而開一代宗風……
古往今來,在歲月的長河中,中國多少帝王將相都像過眼煙云一樣消失了,消散了。曹雪芹有了《紅樓夢》、孔子有了《論語》、孫武有了《孫子兵法》、司馬遷有了《史記》、李白有了存世詩文千余篇、蘇軾有了《東坡樂府》……不管歷史長河如何沖刷,他們的文學作品,他們的詩作都會越來越散發出璀璨的光芒,也不會因為時間的過去,而磨滅其藝術成就。隨著時間的推移,《紅樓夢》《論語》《孫子兵法》《史記》《東坡樂府》等會越來越顯出其創作成就。我認為這就是一個寫作者的寫作動力,這就是“作家可以二世為人”。我們想對自己的一生有所安慰,不是擁有多少榮華富貴,不是擁有多少豪宅名車,更不是擁有什么高官權位,而是覺得自己的一生真正沒有虛度年華,真正沒有荒廢才情,我們只有通過寫作這種辦法來記錄世界,體察世道人心,從而才能抓住自己的內心,抓住自己的真心。通過抓住我們的真心,抓住和世界的聯系,再造一個世界,從而達到作家張石山先生所說的“作家可以二世為人”。
當然,我們不能都像曹雪芹、孔子、孫武、司馬遷、李白、蘇軾等一樣,有宏偉的構造,有較大的建筑。但我們可以有小的設計,小的建造。比如我們可以寫一篇散文,寫一首詩歌,寫一部小說,寫一個報告文學,寫一則評論等。我們中國就那么幾千個漢字,用了幾千年,你用、我用、他用,不同的人用出了不同的蘊味,不同的人用出了不同的境界,不同的人用出了不同的收獲。如果我們在文字中能做到真情的流露,有我們的真心在字里行間體現,我們也等于抓住了這個世界。
“春風不使一木枯,一枝一葉總關情。”面對現實,真情寫作,慶幸懶惰的我多次想放下文字表達而不舍,筆下有我創造的世界,有我的體察,有我的氣息,有我的冷暖。雖然寫得少之又少,但慶幸還有文章面世。我的文字陸陸續續刊入過《中國作家》《文學報》《四川文學》《四川黨的建設》《娘子關》《山西文學》《黃河》《收藏》《陽光》《都市》等報刊,并出版過個人作品集。我寫作,我創造自己的心靈世界,也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雖然有的時候間間斷斷,片片落落,但人生是依靠許許多多的片斷一點點累積起來的。片斷,因為短促而有力量,因為細小而易辨識。那些與寫作有關,與文字有關,與構筑心靈世界有關的片斷。有時候,它直接注釋我的內心,然后又從心底流淌于筆端,無論時光怎么沖刷、淘洗。
責任編輯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