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悖論

“尋找幸福”已經成為自我管理的使命和咒語，出現在各種電影、圖書、課程和會議上。這條建議如此簡單以至于顯得沒有強調的意義：不追求幸福，那追求什么？

如果把能夠讓人得到幸福的活動列出來，你會得到一份似乎無窮無盡的列表，在我看來這非常耗費精力：做更多的訓練、培養樂觀情緒、對人和善、不要和他人攀比、找到 “內心的聲音”、重拾童年的夢想、進行冥想，等等。積極心理學認為完成這些活動就能提高你的幸福度。

今年迎來兩百年誕辰的丹麥存在主義哲學家索倫·克爾凱郭爾（S？ren Kierkegaard）對此有非常不同的看法， 他認為：如果我們一心追求個人幸福，幸福反而會和我們擦肩而過；人們只有將注意力放在其他方向時，幸福才會不期而至。

克爾凱郭爾在《非此即彼》（Either/Or）一書中寫道：“福氣之門不是朝里開的，一推就能打開；它是朝外開的，因此你無論做什么都打不開它。”

為什么會這樣？很簡單，因為要獲得幸福，除了需要一點運氣之外，還需要自由，而不是技術。世界上不存在只要嚴格遵守就能獲得最大幸福的系列步驟。幸福不在于實現越來越高的目標，而在于找到我們做事的意義，因為除非我們的目標中包括為他人謀求幸福，否則幸福感會很快消失。

一般而言，制定目標并努力實現目標本身并沒有壞處，有壞處的是以為實現目標就能讓人生有意義的想法。也就是說，在這些目標下，我們最后得到的就只是相當于我們的投入。比如，我決心隔天進行慢跑訓練，結果我堅持下來了，我很高興，但是我不會得到任何預想以外的東西。為了找到本我、變得幸福，我們必須有勇79347923c7cf46f3416da4c95e2ff72625541813afbe1aced4159deecb32c41e氣探索未知的領域，創造驚喜。我們之所以會誤入歧途，就是因為我們的視野總局限于預先設定的范圍。

正如20世紀初人類精神病學家所指出的，自由和幸福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悖論，是因為過度追求幸福會讓人神經衰弱。意義治療（logotherapy）的創始人維克托·弗蘭克爾（Viktor Frankl），明確引用了克爾凱郭爾的觀點，他認為，直接追求幸福并且把追求幸福作為主要目標會導致一個人患上強迫癥。弗蘭克爾認為對抗這種強迫癥的唯一方式就是“去反射”——將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更積極的對象上，比如專注于一個人或一項任務。

克爾凱郭爾和弗蘭克批評的并不是為了與他人更好地聯系交流而進行的自我發現、自我反省，而是對自身健康、名聲或權力的過分關注，后者會讓我們與他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因此，正如英國哲學家和經濟學家約翰·斯圖爾特·米爾（John Stuart Mill）所認同的，只追求自身的幸福，是一種會阻止我們獲得幸福的自私行為。企圖樣樣事情都幸福的人只會增加自己的不幸。在克爾凱郭爾看來，生活不會因為人們的良好愿望就變得更好，實際情況正好相反：越渴求什么，越得不到。這不是自我實現預言，而是自我挫敗預言。

在我們有理由獲得幸福時，我們會變得更幸福，但我們不能只靠祈愿來獲得幸福。就像童話里吹牛大王孟豪森男爵（Baron Münchausen）不能拉自己的辮子把自己提起來一樣，只追求自身的幸福注定會失敗，人們只有在為他人謀求幸福時才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