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來自美國哈佛大學的女孩,在一次偶然的社會考察中與“牦牛”結緣,并因此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如今,她和朋友創辦的“SHOKAY”,成為世界上第一家以牦牛絨為主的生活創意品牌。主要的產品涉及服裝、配飾和家居用品等領域。同時這也是一家運作得頗為成功的社會企業,通過向牧民直接收取牦牛絨從而減低中間的損耗,讓牧民們通過養殖牦牛而有了不錯的收入。現在,SHOKAY品牌已經在全世界擁有了100多個寄賣店,在青海有幾百戶牧民參與生產,成為中國知名的社會企業之一。這個不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企業,卻構建出了一個幫扶近5000名牧民,每年營收數千萬的龐大“牦牛商業王國”。
資本大佬薛蠻子在節目上如此評價SHOKAY的創辦者琬珊:“她很偉大,能把一個本來不存在的產業給從無到有打造出來,付出6年的青春,面對的是可能血本無歸的風險,換做我自己,我自問做不到。”
藏區中的寶藏
2006年,正在哈佛大學肯尼迪管理學院讀公共管理和國際發展的喬琬珊,和同學蘇芷君來到中國西部進行實踐調研。
當她們的雙腳踏上中國西部農村的土地,才對“貧窮”這個字眼有了更加直觀深切的認識:很多地區的牧民年平均收入只有2000元左右,不少牧民家里甚至還沒有通電。“能否采用‘社會企業’的模式,為中國西部貧困地區的發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貢獻?”這個想法迅速在她們心中萌芽。
在位于“人間伊甸園”香格里拉的偏遠山區浪都村,她們找到了將想法付諸行動的突破口。浪都村是云南省迪慶州50多個特困村之一,村民收入百分之八十都依賴于牦牛產品。也是這里,她們第一次見到了牦牛。“牦牛身上的毛很軟,可以與羊毛媲美。”如果是這樣,為什么市場上看不到牦牛絨產品?
喬琬珊挨個尋訪了國內的紡織出口企業,發現訂單里確實沒有牦牛絨產品。因為,與早已成為奢侈品的羊絨相比,牦牛絨纖維較短,難以編織;本色為棕褐色,不是羊絨那樣的白色,染色較難。而由于一直不為人所知,牦牛絨很難打開市場,甚至有人用牦牛絨仿冒羊絨。
在調查中,她發現國內紡織廠家并不善于產品的拓展,基本是國外市場需要什么,廠家就做什么。“但國外的設計師,根本不知道中國有牦牛絨這種材料,當然也不會有訂單。”
西藏牦牛的絨毛,經處理后可以制成高品質的紡織品,其質感和保暖性,都不輸給深受歐洲時尚圈歡迎的羊絨。而且喬琬珊也在其中發現了巨大的經濟價值——開發牦牛絨的織品,能為當地藏民開辟一個豐富的收入來源。于是,兩人回到美國后便寫了一個商業企劃,參加哈佛大學的年度創業大賽,不想一舉獲得社會公益組的創業冠軍,后來又獲得荷蘭阿姆斯特丹創業競賽第一名。將獎金作為創業的第一桶金,SHOKAY正式誕生。而SHOKAY,正是藏語中牦牛絨的意思。
一頭牦牛每年僅能提供100克牛絨,這也決定了SHOKAY只能走奢侈品的路線。喬琬珊希望SHOKAY能引領“既具有異域風情又具有社會責任的奢侈風尚”。有朋友向她建議,既然你要做奢侈品牌,那就要把最后一個制造步驟放在意大利,這樣,就可以打上MADE IN ITALY的標志。“但我們就是要做MADE IN CHINA的東西。我們不會違背自己的理想。”
第一次來到藏區收購牦牛絨的經歷至今讓喬琬珊難忘。“我們先在青海各個縣區轉悠,這些村落分散廣泛、交通十分不便,我們就挨家挨戶敲門問,您這兒賣牦牛絨嗎?”當地雖然每家每戶都有20-30頭牦牛,卻只靠撿草藥、蘑菇賺取微薄收入。喬婉珊向牧民們教授其如何分辨和梳理出牦牛身上最細軟的絨毛,而不是未經梳理、品質粗糙、在傳統市場中賤賣的牦牛毛。
那一次,喬琬珊一共收購了1噸多的牛絨。喬琬珊和伙伴們從哈佛拿到的幾萬美元的獎學金,大部分都花在這上面。當把一袋袋的牛絨扔上卡車的時候,喬琬珊心里也在忐忑:全部家當都在這里了,我們到底能做成什么?
SHOKAY并沒有像喬琬珊預計的那樣成為一家紡織品公司,而迅速變身成一家時尚公司。“我們很快由一家紡織品公司轉變為現在的時尚公司,這里也有一些權衡取舍。我們確實遇到過一些難題。剛開始我們只向美國市場銷售毛線,但這個市場太小了,其增長速度不足以支撐公司的發展。另一方面你也不能只賣毛線,還必須創造出編織圖案。這樣顧客走進商店時就可以看到各種成品效果,他們會說,‘哇,這頂帽子很可愛,很漂亮,我也要買毛線編織。’所以我們需要提供一些成品,并開創出我們的產品系列。而且你不能只依靠一種產品或一種織物打開市場。于是我們就這樣開始增添了很多產品系列,如枕頭、保暖手套、帽子等等,同時我們還進入了兒童產品市場。”
SHOKAY的客戶中,80%分布在海外發達國家,SHOKAY走奢侈品牌的高端定位路線使得其在國內的市場有限。喬琬珊也坦言,不同的消費市場肯定存在不同的接受程度。相對于國內市場,國外市場對于SHOKAY此類產品的接受程度會高一點。但是她表示她和團隊會很努力地繼續拓展國內市場,帶動人們對這類具有社會意義的產品的關注和消費力。
做社會企業的孵化器
“我希望能以創新,變革,和以人為本的價值觀,將所做的一切對社會有所負責,有所貢獻。”——這是喬琬珊的微博簽名。
談及創辦SHOKAY時的思考,她說:“你到底愿意相信什么?你愿意為你相信的東西付出多少的代價?我當時給自己的回答是我得到的太多,所以我想回報更多。”
如果是為了回報社會,為什么選擇做社會企業而不是非營利機構呢?喬琬珊回應說,社會企業可以帶來更多挑戰,此種模式更吸引她。“之所以選擇從牦牛下手,而不是選擇一群人,是因為我們想做的是多而淺的改變,而不是少而淺的改變。”喬琬珊說,牦牛是藏族牧民的主要經濟來源,若能提高牦牛的經濟價值,所有藏族牧民的收入都會有所提升。當牦牛絨成為如同羊毛般的高級原料時,牦牛絨的收購價格就會提升。從SHOKAY 2006年開始做牦牛絨開始,中國及世界的紡織產業已經開始慢慢認識牦牛絨這個原料,收購價格也由有行無市的180元慢慢增加到280元。
現在SHOKAY的模式是:從中國西部、喜馬拉雅山地區的牧民手中收購牦牛絨,經過清洗、漂白、染色等工序將其加工成牦牛絨線,再由上海崇明島的織娘編成毛衫、圍巾、毯子等服裝飾品或家居用品。手工編織的生產方式,一方面為藏區和崇明島的農婦提供了工作機會,另一方面將手工編織作為SHOKAY的品牌內涵,吸引海內外的高端服裝和裝飾市場。
SHOKAY之所以選擇這樣的商業模式,是因為喬琬珊堅持要做社會企業。“社會企業是指采用一個創新的盈利模式,不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社會問題解決方案。”喬琬珊解釋說,“在如此偏遠的地區進行直接采購和組織培訓的成本是比較高的。假如我們只是一家紡織品企業,就不會從原材料采購開始做起。反之,我會向生產廠家購買材料,因為他們有現成的原材料采購網,從供貨商或其他貿易商那里進貨。這樣對我們而言更輕松,也更省錢。事實上,我們每次去找生產廠家,他們聽說我們直接從牧民手里采購原料時都非常驚訝。他們通常會問,‘為什么?這樣不是太麻煩了嗎?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材料。’如果只是一家純粹的時尚品牌,我們只需要設計產品,將其交給工廠加工,然后再銷售就可以了。我可能也不會組建自己的手工編織團隊,因為我完全可以把工作外包。但是我們希望與牧民和織娘一起合作,因為我們想提高他們的收入,所以我們必須一切從源頭開始。這就是社會企業與傳統商業模式之間的微妙差別。”
在電視投資欄目《天使愛上誰》中,投資專家點評道,雖然喬琬珊的企業目前仍然很小,但如果牦牛絨的產業鏈一旦成功,必然能成就一個偉大的產業,又能造福千萬的藏區人民。但如果按照任何風險收益的模型來看,都不太會有風險投資投給她。因為她要解決的問題太多了;這個產業鏈依舊還很不成熟,不符合絕大部分風險投資的標準。
的確,要打造這樣一個冷門產業鏈,遠不是SHOKAY一家公司能做的事情,這讓她的企業負擔過重,解決價值鏈上的環節和問題過多,從而不利于有效的發展。喬琬珊也承認這一點:“在任何國家任何行業,從原料采購到成品銷售全包的運作方式都是極具挑戰性的,這樣的效率可能不高。垂直整合產業鏈的公司通常都是大公司,能夠實現規模經濟,但對于我們這樣的小公司就會很困難。”
“我覺得我們的商業模式雖然面臨挑戰,但并非不可能實現。隨著我們的發展,它應該變得越來越容易。”喬琬珊語中充滿了希望。
實際上,通過七年的努力,SHOKAY與位于中國青海省內超過2600名當地人一起工作。通過直接向牧民收購牛絨,幫助他們獲得長期、穩定的生活來源,幫助藏民提高了20%到30%的收入,從而保護他們傳統的生活方式不必被迫受到改變。而通過增加牦牛養殖的經濟價值,當地人發現了更多工作機會,可以使他們對自己獨有的本土文化產生認同感和自豪感,同時也為藏民的下一代提供了更多選擇未來的機會。
“我們最初的愿景不只是建立SHOKAY。SHOKAY是一家營利性的社會企業,但其股東Ventures in Development(ViD)是個非營利性組織,旨在對各種社會企業進行扶植和培養。我們通過建立這種混合結構進行嘗試。我們一直希望ViD能夠最終成為社會企業的孵化器,而SHOKAY只是第一個。”
“很多人都對社會企業感興趣,但很少有人真正有經營一家社會企業的經驗。因此,通過吸取SHOKAY成長過程中的成功或失敗的教訓,我們將擁有成為未來的優秀孵化器的實踐經驗,而不僅是照搬書本理論。”
責任編輯 陳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