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砂鍋亮晶晶

一、一般認為，平定砂器最早出現在秦代

古人把通過發明創造為人們提供方便器物的人看作“圣人”，在古人眼中，“器”非同小可，是非常重要的物件，必須用狗去守護。所以，古人造字時，“器”的四角用四個“口”代表器物，中間放個“犬”來看收它們。可見，凡稱為“器”的都不是一般的東西。

平定砂器既然被稱為“器”，可見其非同尋常。

探究平定砂器的起源，根據現存出土文物發現，一般認為，平定砂器最早出現在秦代。

平定縣城東關的兩位收藏者杜富科、馬占富在當地取燒土的東關重興坡古墓地的古墓層塌土中，揀到許多古砂器碎片和一枚五銖錢幣。這些古砂碎片經過精心復原黏合成兩件古代砂器。一件是圓形三足砂燈，砂燈圓盤直徑13.8厘米，足高1.5厘米，通高3厘米。另一件是圓形砂鼎（古代祭祀焚燒香紙用品），鼎口直徑12厘米，足高4厘米，通高15厘米。經與考古文獻資料《考古與文物》（陜西省考古研究所出版）所載出土的秦代陶燈和陶鼎標準圖案對照考證，出土的平定砂燈和砂鼎與秦代陶燈和陶鼎標準圖案一模一樣，只是規格尺寸略有差異。結合砂燈和砂鼎燒制工藝等方面的考證，可以初步認定，這兩件砂器當屬秦代生產的平定砂貨產品。

據平定常家溝砂器傳承人趙錫講，常家溝砂器技術是趙氏始祖從東關帶去的，東關砂器始于何時？沒有文字記載。而通過這些藏品，也許可以說明，平定砂器的最早生產年代，要比清代《平定州志》和當代《平定縣志》所記的“始產于唐初”，至少前推800年。當時，就普通工具而言，鐵器已經是社會生活用具的主流，砂器作為局部地方區域的特殊工藝在個別地方已經流行。山西是釀造業比較發達的地區，發達的釀造業和陶砂容器制作密不可分。漢以前，陶瓦砂等器已經伴隨著釀造業的發展在山西境內發展起來。過去，《平定州志》認為，平定制砂業始于唐而興于宋，現在我們更有理由確信砂器起于秦代晚期之前的事實。

南北朝以后，隨著瓷器的大量出現，陶器迅速衰落，而平定砂器卻出現了隆興的發展局面。特別到唐、宋時期，出現了細砂器，并仿照瓷器上釉的辦法，開始在砂器上涂釉，實現了由無釉砂器向油砂器的轉化，出現了藍、黑、白、銀光等色澤的油砂器。據《山西通志》記載，平定窯是中國古代北方著名瓷窯，窯址在山西省陽泉市平定縣柏井村，創始于唐代，興盛于宋代，對山西陶瓷業的興起、發展產生過重要作用，在中國陶瓷史上有著獨特而重要的地位。但過去沒有發現具體窯址，不能確定具體位置。直至1977年，發現具體窯址以后，判定窯址確實在柏井，始于唐，經五代、宋，終于金。造型、胎釉與邢窯、定窯相近，以燒白瓷為主，兼燒黑瓷。這些窯自然包括砂鍋窯。后來，平定常家溝、巖會、陽泉郊區小西莊、孫家溝等地產的細砂明小鍋，就是唐以后出現的銀色上釉產品。平定縣雪梅先生收藏的龍蓋藍釉砂壺、砂罐、砂燈盞等古砂器文物，其中一部分就出自平定縣的北莊村。經考證，這些文物有唐、宋時期的，也有明清的。《平定州志》所載，平定砂器始于唐的說法，大概就是以此為據的。

眾所周知，陶砂之間關系密切，既有聯系又有區別。平定砂器和陶器也如一對兒一同落地的雙胞胎，從落地之日起，就是在相互依存下成長，并在同樣的生存環境下發展壯大。他們在發展史上經歷了同樣發展道路，一同受到歷代民眾的青睞和史家的重視。

20世紀80年代新編的《平定縣志》記載，平定砂器在唐時已成為當地手工業技術與商業貿易的主要產品；到宋朝，砂貨已經很有名氣，并廣泛應用于民間。明代，平定砂貨聞名遐邇，可以和江蘇宜興、福建德化、廣東石灣等地的產品媲美。清朝，平定砂貨更是名聲遠揚。據傳，康熙皇帝有恙，太醫開方，并特別叮囑要用平定的砂壺煎藥。可當時宮中沒有，康熙只好命人星夜趕往平定采買砂壺，身體很快康復。龍顏大悅的康熙于是在砂壺上題了一個“龍”字，這就是后來被傳為煎藥神器的“龍字壺”，平定一帶民間就有了“黃瓜干上貢品，龍字砂壺悅帝心”之說。康熙的御筆，使平定砂鍋及砂貨身價倍增，京師客商紛至沓來，平定砂鍋及砂貨在京晉冀一帶紅極一時。自此，平定砂器與宜興紫砂陶、廣東砂煲齊名，史稱“三鼎甲”。

二、人多地少，但有“坩子”有煤，于是，平定人把著眼點放在了可持續發展的手工業上

平定自古雖屬農業州縣，但困擾平定人生存的，卻是人多地少的客觀現狀。因此，平定人不得不在農力之外，謀求更廣闊的生存空間。平定人的祖先把自己的生存著眼點放在了可持續發展的手工業上。

平定境內以山地和丘陵為主。西部為砂頁巖山地區，東部中部為盆地，是黃土覆蓋的砂頁巖丘陵區。頁巖（Shale）是一種沉積巖，成分復雜，但具有薄頁狀或薄片層狀的節理，主要是由黏土沉積經壓力和溫度形成的巖石，其中混雜有石英、長石的碎屑以及其他化學物質有黏性的土壤，水分不容易從中通過。混雜在頁巖中間的粘土是可塑性的礦物原料，是含有高嶺土、多水高嶺土、顆粒非常小的硅酸鋁鹽。除了鋁元素外，還含有大量鎂、鐵、鈉、鉀和鈣的化學元素。這種百姓俗稱“坩子”的材料，色純、染質少、綿軟、可塑性強，是燒制砂鍋的極佳材料。平定豐饒的煤炭資源又給砂器制作創造了條件。

平定在歷史上很長時間為州（相當于地級市）建制，管轄范圍有平定（包括現在陽泉郊區的全部）和昔陽、壽陽、盂縣，人口眾多，幅員遼闊，礦藏豐富，手工業極其發達。

砂鍋作為傳統手工業之一，遍布在平定境內的許多村子。平定有句順口溜：“東西小麻柳樹峪，七十二家燒火爐”，是說平定北片的東小麻村、西小麻村和柳樹峪村相鄰的三個村，曾經就有很多燒制砂器的爐窯。平定城周圍的常家溝、冠莊，南鄉的北莊、桃葉坡，北鄉的東、西小麻，以及現在已經劃歸陽泉郊區的小西莊、孫家溝等村子，都是平定砂鍋具有代表性的村子和發祥地。其中，常家溝以薄小鍋為代表性砂器，北莊以全鍋、茅鍋為代表性砂器，東、西小麻以把把鍋為代表性砂器，桃葉坡以砂碗為代表性砂器。這些砂鍋生產規模大的村子，以鍋成名，成為遐邇聞名的砂鍋村。

筆者采訪常家溝時，張晉明、張秀父子說，解放前，常家溝家家戶戶都做砂鍋，張晉明的祖父和父親就是做砂鍋謀生的，到張秀已經四代經營砂鍋了。采訪北莊村時，老人們回憶說，過去北莊村做砂鍋的人家很多，許多產品運到外地，銷路很好。早先山西榆次車輞常家，在太谷、榆次等地開設的瑞隆裕商號經營的砂鍋，就在北莊訂貨。陽泉郊區小西莊村傳說為砂鍋的最早發現者，當時小作坊很多，相傳很久以前，小西莊村有一對人稱“耐心漢”和“急性婆”的夫婦，在趕集歸來途中，不慎打碎了從牽牛鎮（陽泉市郊區河底鎮牽牛鎮村）買來的瓷盆，回村后耐心漢根據牽牛鎮瓷盆的制作原理，捏成泥盆，急性婆急著拿去到鐵匠的烘爐上燒，結果燒出一個砂盆。傳說這就是砂鍋的起源。據《平定州志》記載，“砂產州北之中，村民陶為器皿，貨之他鄉”。志中所說的“州北”就是小西莊、孫家溝等地。由此而知，該村制作砂鍋確實歷史悠久。在平定縣的每一個村莊，當你和這里的老百姓聊起砂鍋來，他們都會講出許多關于砂鍋的故事。這些故事有歷史的，也有當代的，有傳奇的，也有真實的。不同版本的砂鍋故事，從不同側面印證著砂鍋的歷史。

三、平定砂器的變遷

平定砂鍋的最早期，是以個體經營模式出現的，是一家一戶的作坊式企業，傳承的方式是師帶徒傳承或者包括家族產業的繼承。其特點是生產規模小而作坊多。即使規模大的砂器企業，也是私營的，由股東買場地、建廠房，建燒爐，置辦挖砂坩、碾壓砂坩、捏制砂器與煽火工具，雇用燒制砂器的技術人員（俗稱爐頭），察看砂坩品質、掌管制作技藝、掌握燒爐火候等。爐頭相當于現在的工程師，掌握和管理砂器制作的這個程序。營銷方式主要靠人擔和畜馱運輸，盡管運輸條件很差，但在漫長的封建社會，平定砂鍋憑借自身的特色，成為代表一方的產業。砂器有被客商成批購運往外地，行銷于冀、魯、蘇、內蒙、京城等地的，也有貨郎式走鄉串戶銷往周邊區域的。

新中國成立后，砂器經營方式隨著生產資料所有制的改變發生了質的變化。生產資料由原來的私有制，經過社會主義改造，轉化為全民所有制和人民群眾集體所有制。工業采取公私合營的辦法，實現集體經營；農村走上合作化道路，后來又實行人民公社化。砂器的經營之路，也伴隨著工農業經營方式的變化，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政府號召盡快發展工業和手工業，戰爭年代流散異鄉的砂器藝人陸續返鄉，集體單位和個體單位砂器企業開始復產。同時，改善砂器生產環境和生產工具，砂器在挖坩、制作、吹風等工序中增添了一些機具。砂鍋品種由過去以砂鍋為主的十幾種，根據日常需要，擴展為砂火鍋、砂碗、砂盆、砂蒸籠、砂罐、砂漏鍋、砂明鍋、砂全鍋、四號鍋、砂把鍋、砂蛋蛋鍋、砂酒器、砂酒盅等幾十種。

因土質不同，平定砂器有細砂和粗砂兩種。細砂產品分布在常家溝、移穰、東小麻、西小麻，和現在陽泉郊區的小西莊、孫家溝等村。粗砂產品主要是北莊村，粗砂產品少，只有全鍋、二至四號鍋、砂盆、砂花盆（養花用的）等十幾個品種；細砂產品多而精，有砂明鍋、砂把鍋、砂罐、砂火鍋、砂壺等。特點為質地細密而薄，光澤發亮，耐酸堿，用作煮飯、燉肉、煎中藥或儲存飯食等功能。“燒飯不變色，燉肉不變味，煎藥不變性”是人們對平定砂器好處的傳統說法。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平定砂器最興旺的時期。這一時期，砂器生產改變了傳統的獨資或合股開辦模式，多以村集體為單位辦廠從事砂器生產。成為平定縣域提高國民生產值的主要經濟支柱。

由于集體化管理和經營，平定砂器在規模上、技術上、投資上走向高水平。產品質量邁上新的臺階。1962年，全國手工業會議期間，平定砂器在北京輕工業產品展覽館展出，并參加了廣州國際交易會。進入80年代，趁借改革開放的東風，平定鄉鎮企業迅速發展，在全國范圍內形成了影響很大的“平定模式”，許多鄉村借助集體優勢，開辦了許多規模很大的砂瓷企業，常家溝、北莊、冠莊、移穰、東小麻、西小麻等村等企業，在這個時候都非常有名。平定砂器年產量也迅速增長，達到了年產量384萬件，是新中國成立前砂器年產量的38倍。除占領國內市場外，部分產品遠銷東南亞國家。

由于鄉鎮企業發展后勁不足，在企業改制中許多鄉鎮企業在“抓大放小”中被淘汰。改制中，砂器企業因為資金等因素，規模不能得到充分發展，以致許多原本大規模生產砂器的企業倒閉，砂器制作業不得不重新歸于小家小戶的作坊里。

在這些作坊里，許多砂器生產者通過探索研究，探求自己的產品特色，試圖在商海里形成優勢，打開市場，做了不少有益的嘗試，張氏砂器陶藝坊就是平定眾多陶瓷企業中較為成功的一個。張氏砂器陶藝坊擁有16項國家專利，先后開發出砂器茶具、姓氏圖騰、工藝砂器砂藝，各種炊事用具及刻花茶具、梅瓶等產品，使平定砂器和刻花瓷融入現代生活。該陶藝坊的作品多次獲得榮譽，2008年，“刻花纏枝牡丹梅瓶”被國家博物館收藏，2009年漏花砂器茶具在“中博會”上被評為“旅游推薦產品”，砂器姓氏圖騰在2009年“北方旅游展銷會”上獲“優秀設計獎”。現在，陶藝坊年可產日用砂器1萬件，工藝砂器1.5萬件，刻花瓷、藝術瓷2000件，產品銷往全國各地和海外。

平定砂器是平定的品牌，是平定的象征。發展平定砂器，對于發展平定地方特色產業、弘揚平定文化有著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