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造”是怎樣成為“漢陽造”的

2012年11月的一天，見習路線工渠敬雷在四川達州縣一處鐵路橋上巡查鐵軌，無意間發現了一段鑄有“1902年漢陽鐵廠造”字樣的鐵軌。網友們對這段歷經110年風雨仍然“堅守”崗位的百年“漢陽造”嘖嘖稱贊，更有網友感嘆：“想不到100多年前‘漢陽造’的質量如此暴強如此給力，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很多產品的質量倒不如當年的‘漢陽造’了。”

當年的“漢陽造”真的如網友所說那么暴強嗎？“漢陽造”的質量究竟有多給力？還是來看看“漢陽造”的發展之路吧！

1889年，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將原來打算建在廣州的鐵廠項目帶到湖北，積極籌建“漢陽鐵廠”。由于落后的中國當時缺乏創辦大型鋼鐵工業的技術基礎、技術人才和管理經驗，鐵廠建設初期，事事依賴洋人，一切都是“兩眼摸黑”式的摸索，導致從一開始的選址，到選煉鐵焦煤，再到后來的煉鐵法和機器選擇都出現了失誤。

其中，要數煉鐵法和機器選擇的失誤最為嚴重。1890年，張之洞請駐英公使薛福成向英國人求購鐵廠煉鋼爐。在當時，西方工業強國采用的煉鋼技術主要是兩種：一種是轉爐煉鋼法，又稱酸性法，這種方法工藝簡單，但只能冶煉含磷低的鐵礦石；另一種是平爐煉鋼法，又稱堿性法，這種方法能夠去掉礦石中的含磷雜質，還能利用廢舊鋼鐵和劣質煤來煉鋼，是當時世界上正在推廣使用的先進技術。薛福成向英國的緹斯特機器制造廠提出購買申請，廠方負責人告訴他：在辦鋼廠前，應該先將所用的鐵礦石和煉鐵焦煤樣品拿來化驗，由化驗結果確定適合哪種冶煉法，然后才能決定配哪種煉爐。當薛福成把英國人的建議轉給張之洞時，張之洞由于缺乏對煉鐵科學的認識，建廠之心過于急切，竟然說：“我們國家這么大，什么樣的鐵礦石和焦煤沒有啊？沒必要搞這么麻煩吧，就按照他們使用的買一套回來不就得了？”就這樣，薛福成參照英國一家鐵廠的配置，買回一套以酸性法煉鋼爐為主的機器。

然而，漢陽鐵廠所用的大冶鐵礦恰恰含磷成分高，根本不適合酸性煉法。

這一失誤直接導致了鐵廠所產鋼鐵因含磷高質地不純易脆裂，估計其質量連如今那些被取締的非法“地條鋼”都不如。原計劃將所煉鋼鐵用來制鐵軌，結果因質量太“水”不能用，而這樣“水”的質量又無法進入市場與洋鋼鐵競爭，結果只能靠清政府的“紅頭文件”保護銷售以維持生存。

1896年，漢陽鐵廠引入民間資本，由“官辦”性質改制為“官督商辦”，半官半商的盛宣懷接管鐵廠。盛懷宣雖為政府官員，卻是經商辦企業的行家里手，有“中國商父”的稱號。他以商人的眼光關注產品質量，十分憂心，多方查找產品不合格的原因。直到1900年，他才通過英國專家的樣品化驗得知：大冶鐵礦含鐵量高，屬于稀有的富礦，所用焦煤也品質上乘，只是由于煉法不當造成質量問題。盛懷宣馬上拆掉不合適的酸性煉法機器，斥巨資購進新機器。

新機器煉出來的產品，經英、德專家鑒定為少見的頭等鋼。此后，漢陽鐵廠為早期的中國鐵路一共生產了3300公里的鐵軌，渠敬雷發現的那一段“暴強”百年鐵軌便是其中一段。

鋼鐵質量好了，依托漢陽鐵廠的許多“漢陽造”產品質量自然就提升了。在眾多“漢陽造”產品中，最有名的莫過于“漢陽造”步槍。該槍原型為德國“1888式”步槍，設計有明顯缺陷，存在裝彈退彈困難、抽殼可靠性不佳、容易炸膛等問題，屬于當時德國軍方的淘汰產品。由于清朝官員普遍迷信德國“毛瑟”槍，德國軍火商便謊稱 “1888式步槍”為“毛瑟”品牌之一，將其生產線賣給清政府。漢陽槍炮局將其仿制成功后，定名為“八八式”，俗稱“漢陽造”或“老套套”。這種完全仿制的早期產品質量當然不佳。不過，后來經過多次改進，1904年定型后的“漢陽造”因其“性能可靠、結實耐用”，成為了在中國連續生產50余年的經典名槍。據說該槍參加了中國包括“抗美援朝”在內的所有戰役，后來逐漸淘汰給地方民兵，一直用到了上世紀80年代，創下了中國槍械史的經典神話，無疑也成就了“漢陽造”所有產品質量的良好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