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作品

如意，河北省散文學會會員，保定市作協會員。有散文、詩歌刊發于《中國審計報》、《河北作家》、《詩選刊》、《散文風》、《大眾文藝》、《2010年中國先鋒詩人》、《中國當代短詩選》、《中國散文精選300篇》、《天津詩人》、《荷花淀》、《新保定詩群作品選》、《左詩苑》、《新詩》等。

寒露，炙熱的靈魂裹著

淡淡的憂傷

晨霧是彌散開來的露珠，也是

天空抖下漫天的包袱

她要收回土地持有的某種權利和色彩

青黃交替，風沒時間在她們之間拉鋸

風忙著掩埋裸露的種子，掩埋

我眼睛里的腳趾和翅膀

火苗必是從山腳點燃的

之后，一層一層向上漫延

在我的眉毛染上雪之前

她要照亮塵世一場盛大的收藏

一顆寒露穿透我時

我觸摸的不是蕭條也不是薄涼

那只是炙熱的靈魂裹著淡淡的憂傷

山高水闊，潑灑霜霧的天使

忘了垂下通向云端的梯子

天堂在上，我的父親遠在天堂之上

我那封懷揣已久，長著白色羽毛的書信

更深露重里，將投往何方

陽光手心里的蝴蝶

此刻，棉花的笑容

是落在陽光手心里的蝴蝶

田野上，她們成群地

安靜地保持著一種姿勢

好像準備隨時起飛

我相信，她們

一朵一朵地偷襲過天空

相信她們千萬次抽打過風

“從肉體到靈魂，一定是白的”

可是，一想到她懷抱的那一團火

想到那層母親般干凈的溫暖

我就感動得想要哭泣

像往常一樣

像往常一樣

我的目光在核桃樹的枝葉間散步

鳥鳴摘走了樹上最后一顆果實

夕陽將秋色牧往深處

絲瓜秧老態龍鐘的樣子，窗下

她的淡定，像我的老祖母

干癟的乳房揣滿了子嗣

一陣翻墻而入的風

跌破核桃樹的平靜，也跌破我眼里

一小片光陰

現 在

現在，風還沒有那么凜冽

凜冽的是另一種風，帶著刀你看不見

不過你可以去摸那風聲

摸我眼神的形銷骨立

現在，我有大把時間

留在村邊的麥田，我給麥芽們開會

趁她們還年幼單純

給她們講鬼故事，講狐貍騙老狼的故事

現在，我和小麥穿一樣的鞋子

褐底泥面，風踩過來的時候

我就在清露尖上旋轉

我和散了捆兒的風一樣

村南的麥田和小樹林

如果我不走過去，她們的眼神會投過來

投過來喜鵲的歌聲，云朵的落差從風的手心里

你的身影從陽光的翅膀

此刻我和散了捆兒的風一樣

攥著大把時光

在村外有故事的堤坡和沒故事的小路上游蕩

凍水澆足之后，麥田留下大片解放區

艷陽天下，田埂和溝渠躺著發呆

玉米秸站著我坐著，多么奢侈啊

這么發呆

泥黃的扉頁捏著秋涼

落入你肩頭的那片葉子

是我寫給你的最后一封信

泥黃的扉頁捏著秋涼

我愛，記得菊花籬下添衣裳

遙遠的小村莊

兩只喜鵲追逐的麥田

霧靄茫茫里

就此，將安放我今生永世的愛恨和憂傷

風隨手撣落了一顆露珠

你目光指給我的命

是太陽升起以后的悄悄散場

只是，跌破我這一次啊

又生出一萬只含著你的眼睛

我沒有想起你

天晴了，陽光溫暖地撫摸我額頭

我沒有想起你

看到兩只喜鵲相互親愛追逐，我沒有想起你

田埂沉默著伸向遠方

那片小楊樹林被風糾纏著

小麥的指尖抖落了雪花

一只鳥，又一只灰色鳥落下來

又飛上近處的林梢，真的

我沒有想起你

你只不過在鳥的翅膀上輕輕一閃

他的站姿很雄性

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楊樹

他的站姿很雄性

這一大片裸露的麥田，看去

都是他孤傲的領地，女子著的麥苗們

頭戴無數顆亮閃閃的珠翠

有那么一刻，我竟然生出被占領的渴望

來，云朵給小河貼上窗花

喜鵲給小樹林搭好婚棚

風燃放火爆的小辣椒，一萬傾的大地紅

我已準備好，在此刻

如果小村莊愿意將我迎娶

暮色是一場病

從遠處漫過來，潮水般伸出舌頭的

暮色，吞噬著堤坡，枯草和村莊

一縷晚炊飄散之后

你的眼里沉沒了一座島嶼

小路兩旁的樹木開始朦朧

像默默趕回村的莊稼漢子，讓人想入非非

此起彼伏的犬吠

是小村莊最好的掩體

掩護一些事物撤退，一些

事物糾纏發生

暮色是一場病

當小村莊黯然下身子

星星一眨眨地挑逗夜空

你看，一盞，又一盞留守的燈

就亮了

雨趕在黎明之前

雨是趕在黎明之前

你還溫柔在我的夢里

滴落下來打濕窗外柿子樹的

難怪你在我耳邊的話語這么輕

難怪你在我懷里這么纏綿

可是在昨天，我就決意放下

山一樣茂盛而深沉的你

以及你目光里的深邃和期許

我疼痛的濃霧已經彌散了

我那撕裂一半的心

不知道雨為什么下在午夜

這漫天飄落的黑色花朵

設計了我，讓我回到昨天以前

回到等待你耕種時那樣馴服著的

潮濕和松軟

整晚不停地跳舞

麥田，小村莊和房屋

都在抖動，那些沒根的落葉啊

風聲，風聲席卷了人們的夢

我整晚不停地跳舞

看不清握住我腰肢的面孔

也許是他，也許是你

糾纏著那男性的手

我的胸脯貼著他的胸脯

一只腳攀著他的腰身

說不出的飄逸，我飛呀飛呀

瘋狂地旋轉飛舞

夢還沒醒，我就在慶幸

自己這場虛無的放縱

退守麥田

我退守到麥田，不能再低了

我的頭發已經發芽

我只有兩件衣裳，一件是云朵，另一件是棉花

我那雙鞋子，麻面的花生殼，破舊不堪

我的想法過去那么土，現在更土了

我決定和喜鵲們當中的一只結成伴侶，不再回去

所以，你就別再頭疼了

懷 念

陽光很好，麥田里一定暖和

小鳥來過了嗎，那月光飄落的輕柔的羽毛

那些小野花抱著自己的夢都睡了嗎

父親，你睡了這么久，今天會醒來吧

你那一貫的笑容染著溫和的光線

你會聽到那默然于心的哭泣，思念

和祈禱，當我們疼惜而小心地

為你除去頭上一棵枯草

十分鐘

你用一分鐘為我鋪好云朵

夕陽用二分鐘撫摸黃昏

你忙著搬動體內的樹木和石頭

我們用五分鐘交換彼此奔騰的河流

喘息，翩飛和羽毛

雨水從云朵里長出來，只一分鐘

我的淚眼就咬出了花兒

青青的那些草，漫延了你的目光

漫過古老的堤岸

之后，你用一分鐘

收整好你的蘑菇和傘，我用舌尖

抵住凌亂的風聲

林中的小石凳

氣溫降下來，人們的足音就稀了

不過想到你在，我就來了

有你，這片樹林再怎么清瘦

也是安詳的

想必冷風也來過了

那只灰色的小鳥也來過

瞧你肩頭這一朵，兩朵落葉

可不就是她們來時留下的腳印兒

你一貫沉默，我知道

你那些想法彎曲在你的坐姿里

瞧你的坐姿，這么硬

把時光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