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娛樂傳播的社會價值與社會責任

電視娛樂的影響無處不在，如同空氣和水一樣，深入到每一個家庭，幾乎被每一位公眾所關注，它不僅能夠促進文化的多元化和民主化，更對整個社會產生價值及影響，這也促使電視娛樂的傳播必將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和人文關懷，有效發揮其應有的社會作用。

電視娛樂 社會價值 社會責任

李林容，西南政法大學全球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博士。

本文為2011年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臺灣電視批評發展史》（11CXW013）資助階段性成果。

按照社會學的觀點，人剛一誕生，就處于一定文化和社會關系中。而人要從“自然人”發展成為“社會人”，須經過社會化的過程，通過學習知識、技能和規范，取得社會生活的資格并且發展自己的社會性。社會價值觀是個體由自然人到社會人的轉變過程的尺度，即個人認同并接受社會價值體系、社會規范以及行為模式，并內化到個人內心，成為個人價值觀與行為的準則的過程。電視在人的整個社會化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電視對人和社會的影響與人們對電視的敬畏形成了一個交互場域：電視對于社會的影響力越大，公眾對于電視就越敬畏；而公眾對于電視越敬畏，電視對社會的影響力也就越大。其發展過程形成“滾雪球”般的效應，使電視逐漸成為一種新的神話和人們的膜拜對象，這種膜拜方式成為一種媒介儀式和新的社會文化形態。

麥克盧漢有一句經典的話：“媒介的‘內容’好比是滋味鮮美的一塊肉，破門而入的竊賊用它來分散思想看門狗的注意力”“任何一種媒介的內容或訊息的重要性，實際上和原子彈彈殼上鐫刻的文字一樣。”[1]換言之，媒介的內容——“滋味鮮美的一塊肉”——支配我們的感知，分散我們的注意力，使我們感覺不到眼前這種媒介的深層沖擊力。這種沖擊力，就像已被馴化了的狗，規規矩矩地躺在眼前的地毯上。不難發現，真正的社會教育者也許并不在學校，而在大眾傳媒那里。某種程度上，幾乎所有的電視都是教育的電視，唯一的不同是它在教什么。尤其是電視，基本上打破了“知溝理論”，對觀眾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對于作為大眾媒介主要工具的電視的社會價值，大眾傳播讓人們能夠共享社會信息，從而維持了整個社會的存在；不僅如此，大眾傳播還是社會變遷的工具，是人類進步的動力。

一、促進社會的整合作用

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霍克海默針對大眾文化，提出“社會水泥”這一著名論斷，認為大眾文化是“社會水泥”。其喻意在于：大眾文化占有人們的閑暇時間從而操縱社會的思想和心理，培植支持統治和維護現狀的順從意識，故喻之為鞏固現行秩序的“社會水泥”。如此意義上的媒介對社會的整合，就是把受眾固定在媒介所制造的文化范疇內：受眾越來越像“媒介嬰兒”價值過濾后的象征意義。[2]可以看出，法蘭克福學派認為大眾文化的這種整合作用對社會的影響是比較消極、悲觀的。而從積極方面來看，大眾傳媒能有效地實現文化的整合及意識形態功能。除了其具有統一固定的符號性之外，還在于它有巨大的輿論生產和引導作用。現代大眾傳媒對于輿論的生產和引導作用恐怕是其他任何手段難以比擬的。正因為如此，一個國家政黨的政策、方針都可通過傳媒宣傳，社會大眾的心理喜好可由傳媒來表達。

媒介娛樂本身不僅是一種游戲，它既能解構意義又能建構意義，對社會而言，又能消解意義又能整合意義。它一方面滿足了人們感官享受和時間消遣的需求，為社會提供一種服務，對整個社會生活來說，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安慰劑和宣泄口。另一方面，媒介娛樂促使整個人類從分散的個體群落向整合的有機環境轉變，致使媒介娛樂傳播對整個社會具有整合作用。如電視作為“家庭媒介”，它具有凝聚家庭成員情感與愛的整合作用，就像《開心辭典》在國內電視界首創了“家庭夢想”的概念，且以靜制動，為更多的普通家庭在感受娛樂的同時，提供了互相表達愛心與真情的機會。更為重要的是，電視娛樂文化有利于形成一種娛樂共同體和社會共同體，構成對社會的整合和聚合作用，有助于大眾主體身份的認同與建構以及對社會的歸屬感。于是，娛樂成為當代社會關系的各種動力的展示場所。

在我國目前社會分層、媒介分層加劇的背景下，根據社會學理論，越是分層細化的社會，社會整合就越重要。且依據國際經驗，當人均GDP在1000美元至3000美元之間時，容易出現社會動蕩，社會結構易發生急劇變化。現階段我國正處于這樣的關鍵發展期和矛盾凸顯期，尤其需要電視媒介承擔其社會責任與文化凝聚功能，需要電視娛樂文化的輿論導向和整合力量在構建和諧社會中扮演重要角色。在社會轉軌和國內發展不平衡的格局下，對娛樂文化的認識要從更加理性的角度來把握，倫理約束和道德規范須在新的語境下得到更新和提升，只有健康的、陽光的、真正愉悅的娛樂生活才是值得我們擁有和期待的。

二、加強大眾的社會交往和精神溝通

人類從本質上講是一種使用符號進行交流的動物，能夠進行信息交流是人與動物最根本的不同。人們之間行動的達成就是依靠各種交流或者精神交往來實現的。“人類社會是作為一個交流共同體而發展的”。人的社會生命及力量來自于與他人的交流和交往。交往行為是人類關系的基礎，它導致了社會關系的產生，并使人類的社會生活成為可能。社會只有通過傳遞、通過交流才能繼續生存，人們因有共同的東西而生活在一個共同體內，而溝通乃是他們占有共同東西的一種有效方法。另外，在美國學者克萊·舍基（Clay Shirky）筆下，“未來的社會的組織方式將突破干巴巴的社會關系，變成‘濕乎乎’的人人時代，即人與人要靠社會軟件聯結，人與人之間可憑借一種微妙的關系，相互吸引，相互組合，相互分享，協同合作”。[3]可見，未來的媒介社會是一種“濕漉漉”的關系社會。人不能脫離社會，而融入社會最重要的路徑就是協調好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設想一下，如果今后人類沒有學會有效利用傳媒來解決如何朝夕相處，如何向對方傾訴和傾聽對方的問題，那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呢？

從社會學角度來講，文化是一種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而文化的傳播促進了主體間的相互溝通，并為人類建立起共同的社會規范和社會交往機制。文化傳播使社會成員通過交流和溝通共享人類智慧和文明，使人類主體間達成一種普遍的共識和認同，以保持社會系統的動態平衡和穩定。正如施拉姆指出的，文化傳播“就像血液流經人的心血管系統一樣流過社會系統，為整個有機體服務，根據需要有時集中在這一部分，有時集中在另一部分，保持接觸和平衡以及健康”。[4]文化傳播發揮著維持動態、平衡關系的作用，它“參與了社會的生產與再生產，促進了人類的社會化進程，維系了社會發展系統的動態平衡，為主體間實現社會期待、價值認同、社會融合的精神溝通提供了‘通道’和聯結點”。[5]毋庸置疑，電視文化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內容和載體，對社會的影響和價值都是重大的。同時，電視還是公眾交流的最好形式之一，它模糊了“共同在場”和距離的各種關系，逾越了社會各種邊界和領域，并重新界定社會新的相互作用的領域。

娛樂是人性的集中表現，是人類社會的基本屬性。從個體發展的全過程來看，娛樂一直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從自我娛樂、人際娛樂、群體娛樂到組織娛樂、大眾娛樂，反映了人性總體上從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到精神屬性的拓展”。[6]娛樂是人類的調適器，不僅調適個人，而且調適社會，交互推動著人類的進步。就社會層面而言，個人的發展就是要學會做人，要學會與人共處，首先要尊重人、理解人和關心人，擁有平等的價值觀，增進相互依存、相互寬容的認識；其次要學會與人合作、與人分享，不是損人利己，而是合作共贏。學會與他人分享與共處是人類社會和諧發展的基本需要。在此意義上，娛樂就是人類的一種自我完善，不僅是對個體的完善，更促使社會的自我完善。娛樂文化除“自娛自樂”和“互動娛樂”外，有著重要的交流和溝通作用，在娛樂游戲中人與人容易達到一種快樂交流的生活語境，使人與人之間擁有和諧的人際關系，進而推動人類生活的和諧交往。

現代社會，都市生活的流動性十分大，同時它又是一種高度社會化和個體化的矛盾結合體，身處其中，每一個社會成員難免會對這個喧囂世界產生一種“熟悉的陌生”感，體驗到一種“熱鬧的孤獨”，而人們的社會心理并沒有與都市文明的發展同步而行。這些心理體驗顯然容易加劇人們固有的現代性焦慮，促使人們的信心坍塌，造成嚴重心理失衡。在此語境下，電視有責任在大眾的交往行為與精神文明建設中發揮作用。大眾能夠通過電視娛樂節目中營造的交流感和溝通場域。通過對電視的積極參與和相互認同來擺脫心中的焦慮、孤獨感，并通過電視“粉絲”的熱情與相互感染來傳遞興奮與快樂。作為溝通橋梁的電視娛樂，通過快樂交流的方式，應盡力滿足人類的這種精神交往需求，以提高大眾的生活品質以及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和諧相處。

三、塑造大眾的社會價值觀

電子媒介正在改變我們的人生觀、價值觀，這些價值觀反過來又將改變我們社會的性質。在全球化背景下，西方的社會、政治、文化價值觀對我們的沖擊是巨大的。尤其是通過意識形態和娛樂“軟文化”的方式進行潛移默化的滲透，這是一種無聲而深刻的影響。學者托馬斯·麥克菲爾將新形勢下的傳媒文化侵略稱為“電子殖民主義”“電子殖民主義尋求的是心靈，其目的是通過眼睛、耳朵來影響那些消費了進口媒介節目的人的態度、欲望和信念、它們的生活形態、消費意愿或購買形式。觀眾在無意中學會了西方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導致了某種心智狀態。”[7]

電視娛樂文化重塑著人們的社會價值觀和社會的文明狀態，改變著社會結構和人類社會生活。無論是什么類型的電視節目，如電視劇、電視廣告、電視紀錄片、電視綜藝節目等，還是特定的電視價值取向、思維方式乃至語言方式等，娛樂疆域的不斷拓展、娛樂活動的不斷豐富都深刻地影響著大眾的思維方式、生活理念和價值觀念。在娛樂化電視媒介的影響下，“大眾在精神取向和價值觀念方面發生了極大改變，呈現出由統一向分化、由教化模式向消費模式、由社會活動向私人娛樂、由自發向自覺的轉換。轉型期電視媒介的娛樂化走向，正是中國當代大眾價值取向發生變化的生動體現”。[8]可見，大眾媒介是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和顛覆力量。人類價值觀、世界觀的判斷標準以及思維方式的慣性等，都不得不面臨驚人的改變和重組，舊有的一切思維模式都在重新構建之中。

比如，我國電視娛樂節目出現的“三俗”現象根源主要在于人們的社會價值觀問題，整個社會文化顯得極為浮躁、虛榮、拜金和功利。而大眾傳播活動是構建和維護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主要精神支柱和物質通道，電視通過娛樂文化如何引導大眾擁有一種健康、積極向上的精神信仰和力量，是其責任和關鍵所在。在這一點上，2010年熱播的《中國達人秀》脫穎而出，其貢獻在于捍衛了“中國夢”的核心價值觀：“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它傳遞著真情、自信、樂觀、平等的健康的價值觀，為最普通的百姓打造了一個實現夢想的平臺，讓人們看到了草根群體中的真、善、美，看到了普通百姓中的人間真情，以及奮斗、向上、永不妥協和改變命運的精神，這種精神力量的傳播正是該節目的精華所在。

總之，正是因為電視文化是價值的塑造者，是社會格局的組織者，因此電視文化承擔著重要的社會責任。然而，電視娛樂傳播在它的市場訴求和社會責任之間存在諸多悖論，一方面，電視自身需要建構自己的“注意力”經濟體系，需要不斷獲取利潤來謀求生存和再生產再發展；另一方面，這種“唯利是圖”的市場訴求又很可能與公眾的道德、社會的倫理規范相沖突。在此語境下，如何有效地找到其中最佳的平衡點，提升電視娛樂的審美情趣和人文主義精神，承擔起電視應有的社會責任和文化使命，是電視娛樂傳播需要應對的挑戰。

參考文獻：

[1] [加] 麥克盧漢. 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 何道寬，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2] [德] 阿多諾，霍克海默.啟蒙辯證法[M]. 渠敬東，曹衛東，譯，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3] [美] 克萊·舍基. 未來是濕的[M]. 胡泳，沈滿琳，譯.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4] [美] 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 傳播學概論[M]. 何道寬，譯.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5] 莊曉東. 文化傳播：歷史、理論與現實[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49.

[6] 張小爭. 娛樂財富密碼——引爆傳媒心經濟[M].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155.

[7] 高慧艷. 大眾傳媒與民族文化保護[EB/OL]. 人民網，2005年06月23日，http：//media.people.com.cn/GB/22114/44110/44111/3491755.html.

[8] 吳飛. 傳媒批判力[M]. 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