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總導演楊潔出書：揭秘當年的九九八十一難

一臺陳舊攝像機拍完整部戲，30年間重播2000多次20世紀80年代唯一一部無審查、邊拍邊播的電視劇迄今為止拍攝時間最長、外景最多的一部電視劇

《西游記》自1982年開拍至今，已經走過了整整31個年頭。而當年的“幕后大佬”總導演楊潔女士也已是84歲高齡，曾幾度面臨心臟衰竭的生命威脅，2004年起在家養病的她，5年前開始著手撰寫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不久前，她終于推出了首部個人回憶錄《敢問路在何方》。

還原更真實的歷史

楊潔希望自己在晚年能夠為這部劇還原一段更真實的歷史，“時間久了，一切都在前進。現在的事物變化太大，大得我都覺得跟不上它了。電視特技的變化，讓人眼花繚亂；電視劇的資金投入，幾千萬上億元！價值觀也完全不同了。金錢至上，名利第一，引導人們積極性的是金錢。在現在人們的眼里，我們那個時代的人也許都是些‘傻帽’。除去幾位主演得到了他們辛苦付出后的回報以外，其他人雖辛勤勞動，卻默默無聞。所以在我終老之前，有必要講出一切，為這個時代做一個紀念。假如能夠引起今人的一點感動或反思，便達到了我的目的?！?/p>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部《西游記》，在楊潔的82版《西游記》之前，沒有人知道吳承恩筆下的唐僧師徒應該是什么模樣。在楊潔之前，國外已經有幾個《西游記》的版本，但情節實在離譜荒唐，唐僧哭著喊著要和妖怪結婚，被孫悟空打昏了，豬八戒跳大神，把唐僧喚醒……“《西游記》的原貌是什么呢？根本看不到，難道就這樣作踐我們的古典名著嗎？”楊潔很氣憤。

“其實我不是這么理解的?！?1年后楊潔解釋她心中的《西游記》，“有人認為，人情味三個字與《西游記》這個神話故事無緣。錯了！無論什么戲，若是失去了情，就沒有了靈魂。西行路上，除了師徒之情、家國之情、兒女之情，這里有多少可做的文章？！正如魯迅所說，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楊潔把《西游記》里大量的佛經偈語、晦澀的對白，全部刪除，只給觀眾最動人的故事情節。

人情味，就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大概就是這部播了30年，依然在劇迷心中占據一席之地的《西游記》的永恒奧秘吧。

1982年電視劇《西游記》開拍時，電影版《西游記》也準備籌拍，導演凌子風興奮地要跟電視劇的總導演楊潔一較高下：“我們請了美國最先進的造型師和特技師，還買了水下攝像機，要拍真實的水下鏡頭！”

結果過不了多久，凌子風就選擇了放棄并勸楊潔“懸崖勒馬”：“沒法拍的！太無趣了，就一個和尚帶著一只猴子和豬不停打怪，情節雷同，無故事性，拍了也沒人看！”

《西游記》的影響力

1984年出生的濟南小伙王昱，只要一聽到“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的《西游記》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即使前一秒還在打瞌睡，都會跟打了雞血一樣兩眼放光。而這竟是他考取英國劍橋大學醫藥地理博士的秘訣。當學弟學妹討教經驗時，他說：“別人是用喝咖啡提神，我是看一集《西游記》，讀一本書?！?/p>

不僅是王昱，對絕大多數70后、80后來說，82版的《西游記》讓他們刻骨銘心。當年萬人空巷的追看場景，早已成為數代人共同的記憶。盡管之后不斷有《西游記》翻拍新作出爐，但幾乎無人能真正逾越這部經典。如今那些動輒幾千萬上億資金投入，華麗服裝、高超特技的新劇，依然無法撼動當初這部“制作簡陋”的82版在西游記迷心中的地位。有戲迷感慨“上自師徒四人，下至眾妖魔小怪，那種神韻為什么現在的演員就再也演不出來了呢”。

82版《西游記》見證了一個時代的榮耀，它是20世紀80年代唯一一部無審查、邊拍邊播的電視劇。也是迄今為止拍攝時間最長、拍攝外景最多的一部電視劇，西藏、青海、寧夏、湖北、臺灣，全都留下了劇組的足跡。它是全國甚至全世界播放次數最多的電視劇。30年間已重播2000多次，完全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直到今天依然在播出。

《西游記》的拍攝幕后

唐太宗貞觀年間，玄奘從長安出發去西天取經，帶回657部經書，歷經17年。而一部長度僅為25集的電視劇《西游記》，從1982年7月16日在揚州開拍第一個鏡頭開始到完整播出，就用了整整六年。這個數字對如今的電視劇拍攝組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性價比實在太低了。

當然那時候的楊潔也遭到了各種質疑，有人說：“誰拍電視劇會這么慢？繡花也繡出來了！”也有人說：“國家不該拿這么多的錢讓她去游山玩水！沒有把《西游記》停拍，是最不明智的決定。”這些聲音還真的讓中央派了個調查組跟隨攝制組調查。

結果三位調查人員跟劇組同吃同住了不到一周，就吃不消了，面包常常是霉的，臨時入住寺廟還鬧鼠災，只好拍拍屁股走人：“楊潔，真沒想到你們條件那么艱苦！有什么要求，我回去爭取下。”楊潔說：“那就幫忙再弄一臺攝像機吧，我們只有一臺舊機子，還老罷工！”結果這個申請一批就批了好幾年，新攝像機直到快拍完才送到劇組。

“真的只有一臺，還是一臺陳舊的攝像機。每次對焦如果不仔細調試，畫面就會虛?！?985年的“中日第二屆電視藝術交流會”上，日本NHK電視臺的導演問楊潔：“你們的《西游記》角度變化那么多，用了幾臺攝像機？”楊潔重復回答了三遍“一臺”，結果日本同行依然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搖頭驚嘆“這是不可能的”！

劇組只有一個攝像，就是楊潔的丈夫王崇秋，所有的鏡頭都是他一個人一個一個拍下來的。當時也沒有長焦鏡頭，要變焦怎么辦，就讓人追著跑。在云南石林拍攝“智激美猴王”里公主騎馬追兔子的戲時，劇務買了兩只兔子，在野地里一放開，兔子就一溜煙地逃走了！攝像師扛著機子追著兔子跑，兩個技術員抬著錄像機跟著攝像機跑，攝像助理抱著監視器跟著攝像機跑，楊潔則跟著監視器跑，十來個人拉成了一長串，就為了一個追兔子的鏡頭，最后兔子不見了，大家都累得癱倒在地上，兩個技術員還死死地抱著錄像機。

而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在《西游記》劇組比比皆是，幾乎沒有人懂特技該怎么做，所有的困難只能用“土辦法”解決。什么搖臂、高臺、移動軌，聽都沒聽過，不會吊威亞，就自拉鋼絲制作“過江龍”，無法用機器實現人物的放大縮小，就利用視覺的錯覺原理，再一寸寸摳像……現在看來過時的特效，當時可讓無數觀眾大呼過癮。

六小齡童險些演不成孫悟空

82版《西游記》火了之后，帶紅了一批演員，甚至有些人因入戲太深，至今都無法走出角色，“西游記”成為了他們生命中永遠的烙印。比如飾演齊天大圣的六小齡童，他之后所有的工作都致力于推廣《西游記》，而他扮演的孫悟空也成了迄今無法逾越的經典。

但讓你大跌眼鏡的是，在導演楊潔回憶里，能上刀山下火海的齊天大圣其實是個“嬌寶寶”，如果不是他父親六齡童力薦，當時楊潔根本不會找六小齡童演?！拔胰ソB興劇團找六齡童，見到他拎著兩個熱水瓶上樓，說是要給兒子搓背洗澡。我當時就蒙了，這么嬌氣還怎么演孫悟空?。俊备膳碌氖?，進組后很長一段時間，“孫悟空”老是打錯人，盤問下才知道他有700度近視，“那時真倒吸一口涼氣，心想早知道這樣，我怎么敢要他啊?！?/p>

但就是這樣的“孫悟空”，他后來逼著自己汲取了所有的“猴氣”，《西游記》拍了六年，他養了六年猴子，也學了六年，成了名副其實的“美猴王”。

劉曉慶差點演了白骨精

時光締造經典，而《西游記》背后的有趣故事更是不勝枚舉。你大概想象不到，當初的“白骨精”角色無人敢接，所有的女演員都以為那是個青面撩牙的怪物，只有劉曉慶愿意嘗試，但她開出的條件讓對角色挑選極其苛刻的楊潔犯了難，一人要分飾三角，村姑、老婦也得是她，“白骨精哪能萬變不離其宗！當時的化裝不能完全改變長相，看來看去還是她，那不行。”

更有意思的是，30年后再回首，你會發現很多當紅明星曾經都在《西游記》里玩了一把客串。比如主持人周濤原來是小白龍化身的侍女，許晴是太上老君的童子，何晴就是菩薩化身要嫁給豬八戒的三姑娘，已辭世的小品演員趙麗蓉扮演了車遲國王后，而演員李成儒當時還只是個場記。

女國王、唐僧老笑場

“鴛鴦雙棲蝶雙飛……”在82版電視劇《西游記》中，女兒國國王與“御弟哥哥”唐僧之間的動情戲份，是很多觀眾鐘愛的經典片段。眾多出不了戲的觀眾，還在網上分析猜測兩人在現實生活中的關系。提到這段“八卦”，楊導哈哈笑了起來，“據我拍攝時的感受判斷，他們現實中應該沒有什么的。而且朱琳在組里只待了10天左右，集中拍完她的戲份，就離組了?！?/p>

“那是徐少華在《西游記》劇組里最后一場戲，他原本都急著返校讀書，算是我‘押’著他演的。我記得為了要完美呈現出女兒國國王與唐僧四目相對的一剎那電光石火、震顫的效果，‘女國王’和‘唐僧’一對望就笑場！我只好清場，就留他倆在屋里，一遍遍拍，這場戲的細節我們一起‘摳’了幾個小時?！?/p>

人人都愛“玉兔精”

《天竺收玉兔》那集里的玉兔精李玲玉起先是我在《大眾電影》上看到了一張火柴盒大小的照片，覺得她有些洋味兒，長得很甜，就讓場記李成儒想方設法幫我找。

李玲玉不僅漂亮，還開朗活潑，很有靈氣，表演放得開。我要拍個跳江的鏡頭，她不會游泳，我想給她安排個替身，她卻堅持要自己來。我怕出意外，還是安排兩個人在水下等著。當我問到誰愿意到水下救她時，自告奮勇者竟有十幾個！隨著一聲“開始！”李玲玉縱身一跳，但她還沒有完全落進水里，那幾個“勇士”的胳膊就都伸到鏡頭里了！這不是幫倒忙嗎？

熊倪演過花果山小猴

花果山上的小猴子是湖南體育工作大隊的孩子們演的。其中有一個最小、最淘氣的，有一次因為蹦得太高，被垂掛下來的鐘乳石磕破了頭，頓時血流滿面，把我們嚇壞了。制片馬上把他送到醫院，縫了好幾針。這個“小猴”就是后來的跳水世界冠軍熊倪。熊倪客串完后回去還認真地寫了封信給劇組，想要退出跳水隊做演員，當然他最終沒能如愿，否則我們今天就少了位奧運冠軍。

張琳據《都市快報》、《新華每日電訊》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