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因為思親愛上香水 因為懷舊愛上古董

對于氣味，陳沖一直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在上海大廈寬敞的大廳里，陳沖這樣描述著她的感受：“它也許出現得完全意外，或者轉瞬即逝，但它永遠能夠在我還沒來得及思考、理解、組成語言之前，就沖破歲月和距離，在我心中引起鮮明的視覺形象和強烈的懷舊情緒

”

因為思親。愛上香水

陳沖從大洋彼岸帶給我們的“小花”牌香水，也在我身上牽引出與陳沖相似的情懷，我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那個冰雪初融的年代，仿佛又看到了17歲的質樸天真清純的形象。

孤身一人在美國奮斗了十幾年的陳沖，對家鄉(xiāng)非常的依戀。有人問她：這些年在外，得到的是什么？她說：“得到了什么，大家都看見了，不用我多說，失去了什么，大家也許想不到，是我的故鄉(xiāng)。在異國他鄉(xiāng)，每當看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在一起唱屬于他們自己的歌，自己卻無法分享他們的快樂，就會感到莫名的空虛，不由自主地懷念起家鄉(xiāng)來。”而勾起這種思緒的，據陳沖說，又往往是氣味。圍繞這一情況，陳沖講了幾個她“自己的故事”。

“我到美國不久，準備搬到加州，為了重新整理行李，打開了媽媽給我的箱子，當拿起媽媽穿過的一件米色羊毛衫時，一股熟悉而遙遠的氣息撲鼻而來。媽媽身上那溫暖的女性的味道，還有她最喜歡用的硼酸浴皂的味道，像是點燃了我記憶的導火線，我的頭腦里轟隆一聲便時光倒流，回到了十年前我每星期天早上鉆到媽媽被窩里的年代。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我敢發(fā)誓她就在我的身邊，睡意朦朧地沖我一笑。我將頭埋在羊毛衫里，渴望得到舊時從母親身上得到的溫馨與安全感。那半年我好想家，好孤獨，但由于集中了全部的精力讀書，沒顧得上為自己難受。這一回，突然襲來的回憶，卻讓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像這樣的經歷很多，即便是婚后的陳沖，依然無法擺脫氣味的牽引。一次，烘干機環(huán)了，陳沖便在院子里拉上繩子，將洗好的衣服、被單曬在太陽里。黃昏收衣服時，衣服散發(fā)著太陽暖人的氣息，好香。陳沖說，“這當兒，上海弄堂里種滿樹木的大院子突然間跳入了我的眼簾，我看見雨過天晴的早晨，媽媽交給我一大捆繩子，讓我到樓下‘搶樹’，因為大家都要曬東西，去晚了就沒空樹了。晚上，媽媽和我一道收衣服、被單，我抱著大堆充滿太陽味道的干凈的衣服和被單，覺得好開心。”

彼德（陳沖的丈夫）見她抱著衣服發(fā)呆，問她怎么了，陳沖對他講述了自己的童年，“他聽得很認真，但我知道他不能體會他所沒有經歷過的歲月?！蹦翘焱砩?，躺在充滿陽光氣息的床上，陳沖說：“我感到孤獨?！钡拇_，我們周圍的氣味，無時無刻不在左右著我們的情緒，它有時暴烈，有時纏綿，只要我們還活著，還呼吸，便逃脫不了它的天羅地網。據陳沖說，這也是她對氣味特別偏愛，特別敏感的原因。

對于氣味的偏愛與敏感，使陳沖熱衷起香水。她說，她對香水的真正認識，來源于初到美國時的一次試鏡。為了得到一個她很想得到的角色，她在一次排練中，不僅擦了粉，抹了口紅，還畫了眼線，涂了睫毛膏，自認為使盡了渾身解數，萬無一失了?？墒悄翘焯鞖鈵灍幔o張得出了一身汗，自我感覺十分惡劣，心情煩躁不堪。這時，身邊同去應征的一個女孩拿出香水，往耳后、胸前、頸上都涂了一點。叫到她名字的時候，她便昂首挺胸走了過去，她經過之處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鮮奶加冰凍果子露的香味，令人神往。當時陳沖的感受是：毫無疑問，在場所有的人都會同意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那次經歷之后，陳沖花二百多美元，為自己買了一瓶上好的香水，那是一瓶淡紫羅蘭與鮮桃型的香冰。紫羅蘭中含有紫蘭酮，它會使人的嗅覺經過一二分鐘的間隔，忽而短路，忽而恢復。香味亦隨之時斷時續(xù)，忽而聞到，忽而聞不到，從而造成一種神秘感、奇妙感，有人這么對陳沖說，“你聞上去像在天堂”。

香水甚至促成了陳沖的一段姻緣。陳沖在回憶和她現在的丈夫彼德第二次約會時的經歷和感受時說：“那次我們去舊金山的一家十分古老的旅館頂樓喝咖啡、跳舞。他雖然衣著保守，儀態(tài)莊重，卻時不時地讓我感到似乎存在著一種無形的挑逗。舞會的最后一支舞曲是慢四步，我們的身體第一次離得這么近，我的臉在他脖頸左側部位。原來一晚上那忽隱忽現的挑逗就埋伏在那兒。他用的香水叫Cool Water，是當時的新產品。Cool是清涼的意思，但是它還有許多其他的意思。如果形容一個男人很Cool，那便是說他是一個深情的但不喜歡形之于色的人，冷峻，而絕非無情。我在彼德脖子上聞到的是春天的田野和蜂蜜的氣味，然后是淡淡的麝香和琥珀的氣味，最后是他的皮膚味和新出的汗味，它使我想起沙灘和海水。我依在他的身旁。似乎聽不到音樂，只有他皮膚上那些無聲的性感的音符縈回于我的全身。

“結婚以后，回憶起那次約會，他笑著說：‘你裝得那么正經，卻故意在我脖子那兒呼氣，騷擾我。’我吃了一驚，這時才意識到，當時由于完全沉醉于他的氣味，竟忘情地和他靠得太緊了。”

因為懷舊。愛上古董

陳沖還是個古董收藏迷，她玩古董同做人做事的原則一樣：一切隨意，有空出去遛遛、覓覓，見到喜歡的就買下，沒有專項，沒有系列，還因為時間有限，不會癡迷得失控。

陳沖最得意的一件收藏品是外婆留下來的一個明朝紅木茶幾，面上有瑪瑙鑲嵌的圖案，是從前資本家逃難時賣出的。在上海家中用了幾十年，誰也不把它當稀罕物。后來經入鑒定才知道是幾百年前留傳下來的珍物。陳沖驚喜不已，請人修補一下帶到了美國，出關時還按古董出境規(guī)定交了錢辦了手續(xù)。

當初去美國，最讓媽媽吃驚的是陳沖竟把自己少女時代的長辮子和一箱子毛主席像章一起帶到了美國。入關時，箱子壞了，毛主席像章撒了一地，她耐心地撿起收好，一枚也不肯丟。

陳沖對古董的喜歡出了名。她對古董也頗有研究，這也許和她兒時想當一名考古學家的志向有關。在她結婚那一天，閔安琪夫婦把自己心愛的一個古董送給了她，她好像俠客得到了寶劍，高興極了。

陳沖是在懷舊情緒中理解了美國華人為什么鐘情于紅木家具、掛鐘、香爐、花瓶、雞毛撣子等物件的。20多歲時，她曾因此而認為華人沒有生氣，沒有追求，是散發(fā)著樟腦味的古董。今天，她才懂得這里面包含著許多的積極因素，例如，對祖國的依戀，對東方文明的情懷以及可貴的民族性格等。這或許也是她熱衷古董的又一因素吧。

古董是古老的陳舊的，香水是現代的浪漫的，但在這兩者之間，陳沖似乎已找到了共同點。兩年半前，陳沖曾向媒體透露，她要制作香水，她為此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但她沒有半途而廢。

陳沖是這樣解釋她的這一商業(yè)行為的：“如果下海，我只下這美妙的感官之海，讓它嬌縱我，滿足我?！?/p>

檀香、麝香、蜂蜜香、茉莉香、鈴藍香、薰衣草香、玫瑰香、百合花香、檸檬香、薄荷香、杏仁香、奶油香……陳沖像蜜蜂采蜜一樣在芳香中流連。最后，她選中了楓子香、佛手柑、柑花、桃花、風信子等幾種花的綜合，加上淡淡的麝香。花香是飄逸的，像是音樂中的高音，麝香則是低調的，像是醉人的春風。這種綜合的香味使我們聯(lián)想到生命、歡樂、期待和盛開的青春之花。

香水做出來了，該為它取個名字?！熬徒兴』ò?。”陳沖說。人們曾經喜歡過陳沖演的小花，她清純、可愛，充滿希望；她幾乎代表了一個時期，代表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個充滿了希望的年代。現在，人們又見到了陳沖培育出來的另一個小花——香水“小花”。人們一定能在這兩個不同的“小花”身上找到共同點：一樣的清純，—樣的芬芳，一樣的熱烈。

固然，今日的陳沖，已不是昔日的陳沖，但昔日那個叫“小花”的女孩子和今日這個叫“小花”的香水卻將青春永駐，繼續(xù)活在陳沖的名字里，繼續(xù)做夢，繼續(xù)期待，繼續(xù)為美化人類的生活而存在！

張寧據《電影畫刊》國平/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