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18歲就意外接管了電影廠;他見證了安徽電影從無到有的半個多世紀風雨歷程;他是開國領袖來安徽視察時的貼身攝影師;他的身上承載了太多的故事和傳奇……當記者見到王文錫老人的時候,他正在修改劇本《黃山神燈》,精神狀態非常好,絲毫看不出已經年屆八旬。而在接下來與他的交談中,記者更是不斷地被他的事跡所震動,原來,面前的這位老人竟然有著如此豐富的電影經歷。
偶然與電影結緣
祖籍河北的王文錫1949年初隨人民解放軍南下,4月21日參加渡江戰役,22日剛進入南京,隨后就以解放軍首席代表的身份,接收了國民黨“中國電影制片廠”,而當時的王文錫只有18歲。
王文錫說,剛開始接管電影廠的時候,自己對電影并不了解,還受到了很多質疑:“你不懂電影,怎么接管電影?”然而王文錫并不退縮:“現在我不懂電影,以后我會懂的,你們好好看著!”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的一生與電影緊密結緣。一切從頭學起:沒看過電影,就調出大量影片“惡補”;不懂技術,便跟在技術人員身邊觀察。在很短時間里,年輕的王文錫就能應付自如,陸續擔任南京電影院經理、山東省電影公司代理經理;1952年調任安徽省電影公司任副經~;1957年任安徽電影機-械廠廠長。
隨行記者分享了毛主席桌上的酒
采訪時王文錫回憶說,1958年,我擔任安徽電影制片廠辦公室主任,是毛澤東、劉少奇、朱德視察安徽時的隨行電影攝影師。我參與拍攝了《毛主席在安徽人民中間》、《朱德副主席視察安徽》、《少奇同志來安徽視察》等新聞紀錄片,都被國家電影資料館珍藏。其中《毛主席在安徽人民中間》一片生動記錄了偉大領袖毛主席1958年9月來安徽視察,與數十萬群眾親切見面的實況。影片在國內放映后,反響巨大。當年毛澤東、劉少奇、朱德等開國領袖深入基層,和安徽人民在一起的一個個感人故事,時常清晰地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1958年9月,天高氣爽,金桂飄香,毛澤東首次前來安徽視察,我與“安影廠”攝影科長徐彬隨同拍攝。9月16日傍晚,毛澤東從安慶抵達合肥,人住稻香樓賓館。
9月18日,毛澤東前往省委機關鋼鐵廠(即后來的合鋼三廠)視察,我們隨行記者搶先下車,只見一二百名工人蹲在路邊低頭砸礦石,我不禁大喊一聲:“同志們啊,毛主席來啦,你們還砸什么礦石啊!”大家轟地跳了起來,一齊高呼:“毛主席萬歲!”迅速涌向毛澤東,有些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毛澤東微笑著向工人們揮手致意。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緊緊握著毛澤東的手,毛澤東用濃厚而洪亮的湖南話開他的玩笑:“你年紀輕輕的,胡子怎么長得這么長啊?”小伙子答:“毛主席啊,現在大辦鋼鐵,太忙了,沒有時間刮胡子。”大伙兒哄堂大笑,毛澤東也被逗笑了。這些場景均被我們拍攝在電影鏡頭里。
9月19日,毛澤東即將離開創把前往蕪湖。下午2時許,車隊從稻香樓賓館駛出,經金寨路、長江路、勝利路,緩緩駛向火車站。沿途,毛澤東乘敞篷汽車,親切接見20萬合肥市民的實況,由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和安徽電影制片廠拍攝了膠片。當時,我就站在毛澤東座車后面的敞篷汽車里,近距離拍攝這一幕幕激動人心的歷史畫面,親身感受著偉大領袖與人民之間的那種水乳交融的感情。“毛主席萬歲!”合肥人民發自肺腑地表達著對領袖的敬意,歡呼聲響徹云霄,連綿不絕。“同志們萬歲!”“人民萬歲!”毛澤東那濃濃的湖南方言激蕩在廬州上空,更激蕩著每一個合肥人的心靈。
到達蕪湖后,毛澤東在鐵山賓館與時任安徽省省長的黃巖等同志上樓吃飯。蕪湖市交際處處長對我們記者宣布:“你們每人交一塊錢,在樓下吃飯。”一個記者提議:“干脆我們也上樓與毛主席一塊吃飯。”于是,我們幾名記者一起上了樓。黃巖看到了我們,吩咐工作人員趕快加一張桌子為我們上飯萊。毛澤東看到我們后笑了笑,沒講話,我們就坐下吃飯了。等到毛澤東吃完飯離開后,我看到他餐桌上有一瓶酒沒有喝,便想拿過來。黃巖看到后,說:“你干什么呀?這是給主席留的酒。”我說:“主席不喝,我們喝。”黃巖笑著說:“主席離開安徽時如果還不喝,我們幾個人喝。”第二天早晨,我們跟隨毛澤東到達馬鞍山,中午主席離開馬鞍山時沒有吃飯,黃巖果然兌現諾言,把那瓶酒拿過來,與我們記者一起開懷暢飲。
在這次跟隨拍攝中,有一件事讓我終生懊悔。那是在蕪湖時,時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曾希圣問毛澤東晚上怎么安排,毛澤東說可以看看當地工人宣傳隊演出。曾希圣這時向主席建議可以看看安徽電影制片廠拍的電影。毛澤東聽了很高興,忙問安徽可以拍電影了?曾希圣說:“是的,電影名字叫《千里淮北稻花香》,記錄的是安徽淮河以北農民克服土壤、水源困難,大力推行水利改造、土壤改造,使淮河以北的農村改變了過去每年只能種一季莊稼的局面。”毛澤東聽了很感興趣,說要看看這個電影。
由于當時一下子找不到會放映電影的人,黃巖臨時安排我和徐彬放映電影,并安排毛澤東在蕪湖禮堂先觀看蕪湖工人演出隊演出節目后再看電影。由于當時我們也不太會放電影,結果我在拉接電源準備放映時,誤將電線接錯,造成禮堂電線燒壞,整個禮堂燈光全滅,漆黑一片。這一停電可不得了,當時在場的保衛人員打手電筒保護毛澤東走出禮堂后,省公安廳廳長邢浩要求查找原因,我只得高喊:“不用查了,是我接錯電源。”邢浩無奈地嚷叫:“哎呀,老兄!”我至今仍懊悔自己當年沒有好好為主席服務一回。
劉少奇把火車當臨時賓館
1958年lO月16日,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劉少奇來到安徽視察,當他乘專列由宿縣到達蚌埠時,我與“安影廠”副廠長程默接到省委指示,連夜乘汽車趕赴蚌埠進行跟拍。我們見到劉少奇專列時,已是17日凌晨2時。因不知劉少奇在哪個車廂,我便喊叫著問車上警衛人員首長在哪個車廂。警衛人員立即制止我,問明身份后,便將我與程默帶上一節車廂安排休息。車上警衛人員告訴我,少奇同志昨晚就住在列車上,現在他正看電報、批文件。當天上午,劉少奇前往市里,找工人、教師、學生談心,完全忘記了深夜未眠的疲倦。
18日中午,劉少奇乘專列到淮南視察,我們記者隨車同往。吃午飯時,淮南的同志送來了兩筐水果,秘書拿了兩個給劉少奇與王光美吃,王光美說:“同志們,你們也吃水果啊。”我們也不客氣,隨意拿起來吃了,氣氛非常輕松。19日下午1時許,劉少奇來到合肥工業大學視察,與廣大師生見面。我給他拍攝時,想給他拍中近景的跟鏡頭,他走我也走。可沒想到在忙亂當中扳錯了鏡頭,本來應該運用標準鏡頭,我卻扳成了廣角鏡頭,結果我停機后發現少奇同志站在那里看著我笑,距離與我非常靠近。旁邊的記者開玩笑說:你想把少奇同志的鼻子碰下來嗎,大家都笑了,少奇同志也笑了,并沒有怪罪我。
給朱德當攝影“導演”
1958年4月下旬,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的朱德前來安徽視察工作,我與徐彬隨同拍攝。見到朱總司令讓我倍感親切,猶如故友重逢。因為早在1947年6月,我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新兵團十一連文化教員,在故鄉河北省參加了著名的青滄戰役,就曾親眼看見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的朱德,騎著馬從河北省河間縣來到靜海縣,親臨前線指揮這場戰役,當時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朱德要到皖西大別山革命老區看望群眾,我們隨同他來到六安蘇家埠附近,汽車在一個小山坡停了下來。我們一行記者跟著首長下車,往山坡上走。陪同的省公安廳趙副廳長介紹說:“這個地方就是1932年徐向前元帥指揮的蘇家埠戰役戰場附近。”我悄悄地對隨行記者和朱德的秘書說:“趙副廳長在孔圣人面前賣百家姓啦。”大伙兒開顏一笑。朱德聽后很高興,饒有興趣地問:“蘇家埠戰役就在這里打的啊?”趙指著山坡,向朱德詳細介紹敵軍司令部在哪里,我軍指揮部在何方,這時,朱德讓秘書把望遠鏡取來。朱德的秘書很快把望遠鏡拿來給朱德瞭望,站在一旁的我趕緊飛跑到坡下汽車里拿攝影機。等我氣喘吁吁地返回來時,朱德手舉望遠鏡已經看完了山景,我趕緊建議:“副主席,請您站在高處,拿著望遠鏡遙望大別山,我來給您拍一個鏡頭:‘朱總司令察看大別山地形’。”他聽后猶豫了一下,然后操著濃重的四川話,點頭說:“要得!要得!”便又舉起望遠鏡遠眺大別山,一邊看一邊問:“好了沒有,好了沒有?……還沒有好啊?”見我還在繼續拍鏡頭,省委第一書記曾希圣走了上來,責怪我:“你在干什么啊?”這個長鏡頭的膠片一直珍藏于“安影廠”的資料室里。
朱德在六安霍山縣視察了佛子嶺水庫后,又走訪了六安的一些農場。當六安地委領導匯報說六安人民想見見朱總司令時,他當即表示同意,并步行走出六安城接見群眾。守候在六安城大街兩邊的群眾見到朱總司令,紛紛興奮地高呼“朱總司令好!”當朱德步行走出一公里長的街道,街上送行的群眾依依不舍地一下子圍住朱德,爭著與他握手,挽留他在六安城多住幾日。隨行的警衛人員好不容易將朱德從人群中“搶”了出來,而群眾仍然緊追其后,目送著朱德乘車漸漸遠去…一
屈指數來,1958年我親歷的一件件終身難忘的往事,星移斗轉,已然跨越半個多世紀。我從昔日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變成年屆八旬的耄耋老翁,歲月沒有沖淡我對開國領袖們的深深懷念之情。每每想起那一段神圣而榮耀的歷史時刻,我都為自己有幸與領袖們零距離接觸,親眼見證了開國領袖們視察安徽全程而感到莫大的自豪,幸福感油然而生。
王文錫電影生涯
1949年4月,王文錫參加渡江戰役進入南京,作為解放軍首席代表接收了國民黨“中國電影制片廠”,從此,他與電影結下不解之緣。王文錫先后擔任山東省電影公司代理經理、安徽省電影公司副經理、安徽電影制片廠籌備組組長兼辦公室主任。1963年“安影廠”奉命下馬后,王文錫被調往北京,擬任中國電影總公司駐東南亞(印尼)總代表,后因其母生病未能上任。后下放到舒城。回城后先后擔任安徽省黃梅戲劇團革委會主任、安徽新聞電影攝影站站長、安徽新聞電影制片廠及安徽電影制片廠廠長。1992年離休,創辦安徽中藝影視公司。王文錫是安徽電影起步和發展的見證人,擁有安徽目前唯一的國家一級電影攝影師職稱,主持攝制了《跑婚》、《梨園笑聲》、《小辭店》、《劍歸》、《香魂》、《蘇家埠戰役》等影視劇,累計編劇2部電影、2部電視劇;導演17部電視劇;曾獲得過飛天獎、烏金獎、吉星獎、優秀電視劇獎等獎項。《中國攝影家大辭典》、《合肥與中國電影》及故鄉河北省的《大城縣志》均對其作了評價。
彭立昭據《老年生活報》王文錫/口述 王惠瑩/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