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暗暗拉了張大干的衣袖,悄聲說道:“大干先生,不論大蝦小蝦,身子只有六節,可不能多畫、少畫!”張大干聽了,既慚愧又感激,便在畫上又畫了水紋和水草,把節數不準的蝦身——遮掩了……
齊白石生于1864年,張大干生于1899年,兩人年紀相差35歲,論年紀和資歷,白石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老前輩。有關于這兩位20世紀藝術史上兩座高峰之間的關系究竟怎樣,現在所能查到的資料并不太多,大家基本的認識是“有所交往,但交情不深”,但吳洪亮認為“應該說還是有一定的私交的。一些書上記載,上世紀30年代,張大干到北京后,他的四夫人徐雯波曾拜齊白石為師學畫。”而采訪中,面對圈內流傳的“齊張不合”的說法,許化遲則介紹,他的家族和這兩位大師有很深的淵源,他本人師從胡爽庵先生,而胡爽庵又是張大千的得意門生,其父許麟廬則是齊白石的關門弟子。因此,對齊張二人一生的交往他知之甚詳,他們在作品上曾有多次合作,可以說二人在藝術上是互相欣賞的。
齊白石與張大千名號由來各有典故
在齊白石27歲的時候,教他畫畫的老師胡沁園,有一天仔細觀察了他畫的許多畫,便說:“你怎么沒有別號呢?畫畫題款,總得有個別號,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老規矩。”齊白石對老師說:“學生無別號,就請老師給取一個吧。”胡老師想了想,說:“在離你家不到一里的地方有個驛站叫白石鋪。白石鋪雖然無名山大川,可田園風光倒也十分美好,我看你就叫白石山人吧!”旁邊的人都說好。但這四個字的別號不論是寫起來,還是叫起來都有些咿唆,所以在題畫時,他常常只寫“白石”二字,于是,齊白石便成了他馳名中外的名字。
張大干原名張正權。1919年,他到松江禪定寺為僧五月,逸琳法師取《長阿舍經》所說“三千大千世界”,為他取法號“大千”。張正權從法師為自己取的法號中悟出,紛紜復雜的大千世界可包含在一個人精誠專一、鍥而不舍的一念之間,從此便以張大干為名字,別號“大干居士”。
大千吃了白石一通“閉門羹”
齊白石與張大干是兩位杰出的中國畫大師。兩人相識于北平畫壇,時間大致是上世紀30年代。不過,雖有交往,卻不太深,而且彼此互有成見,齊白石就曾三“刺”張大干。
有論者說,張大干的畫風變革可分為三個階段:師古人、師造化和師我心。而在最早的師古人階段,張大干公然作偽,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抹不去的污點。那時,張大干臨摹古人畫風,師誰像誰,尤以臨摹石濤為甚,造假水平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張大干作偽,讓鑒別家、收藏家頭疼不已,齊白石也深感不滿。一日,齊白石在家作畫,女傭送上一張名片。齊白石見過之后,說:“你只說我不在家。”
當時,一旁的弟子見名片的主人是張大干,便插言:“此公是學大滌子石濤的名手,老師何不出去談談?”齊白石一邊調色一邊說:“這種造假畫的人,我不喜歡!”就這樣,張大干初訪齊白石便吃了閉門羹。
蟬兒為啥不會大頭朝下
1934年,張大干在北平時曾畫了一幅《綠柳鳴蟬圖》贈給號稱“吉林三杰”之一的收藏家徐鼐霖。畫上是一只大蟬臥在柳枝上,蟬頭朝下,蟬尾朝上,作欲飛狀。齊白石在徐鼐霖家作客時,見到了這幅畫,便說:“大干此畫謬矣!蟬在柳枝上,頭永遠是朝上的,絕對不能朝下。這畫上,蟬頭怎能朝下呢?唉,可惜,可惜,這本來是張好畫,可惜方向給畫反了!”后來,徐鼐霖把齊白石的意見轉告給張大干。張大干聽后,雖然沒有說什么,心里卻很不服氣。1939年抗戰爆發后,張大干攜兒子、畫友數人在四川青城寫生。那時正值盛夏,住處附近的蟬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張大千想起齊白石的說法,不禁跑出屋外仔細觀察。只見幾棵大樹上密密麻麻爬滿了蟬,絕大多數都是頭朝上,只有極少數的頭朝下。張大干這時想到齊白石的話,不禁大為感佩,但是尚未完全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1945年抗戰勝利后,張大干回到北平,特地拜訪探望了齊白石,并專門請教齊白石這個問題。齊白石說:“大干先生,你問得好!畫鳥蟲嘛,看起來貌不起眼,但必須要有依據,觀察確實,方不至于鬧出笑話,就拿蟬來說吧,因其頭大身小,趴在樹上,絕大多數是頭在上,身在下,這樣子重心穩固,方才可以站得牢。如果是在樹干上,或者是在粗的樹枝上,例如槐樹枝,梨樹枝,棗樹枝之類,蟬頭偶爾是頭朝下,也不足奇。因為這些樹枝較粗,較硬,蟬即使頭向下,也還可以抓得牢。但是,柳樹就不同了,因其又細又飄柔。蟬攀附在上面,如果頭在下身在上,那它就會待不穩了,準得要掉下來。所以,我們畫一張畫,無論是山水人物花鳥,還是走獸蟲魚,都必須要有深刻的觀察體會,并牢記在心,然后才能夠動筆作畫。這樣,才能夠充分表現出所畫對象的真實姿態和它們栩栩如生的氣韻風格。”大干聽了齊白石的這番話,恍然大悟,對齊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千畫蝦,白石指誤
1945年抗戰勝利后,徐悲鴻與廖靜文夫人在家中設宴,專門招待北平藝專的兩位名譽教授——齊白石與張大干。徐悲鴻的夫人廖靜文親自下廚,飯菜很合口味,幾人觥籌交錯,言談甚歡。飯后,徐悲鴻提議請齊、張二人合作一幅繪畫作品,但要“反串”,即請齊白石畫張大干擅畫的荷花,而張大干則畫齊白石拿手的蝦,共同組成一張畫。張請齊先畫,齊白石乘興揮毫,用黑墨畫了三片荷葉,另又用赭紅畫了兩朵荷花。接著,張大干在齊白石的圖上補繪上幾只小蝦,在荷花及荷葉下的水中嬉戲,以動靜配合,組成一幅完整的作品。正當張大干畫得入神,齊白石暗暗拉了他的衣袖,悄聲說道:“大干先生,不論大蝦小蝦,身子只有六節,不能多畫,但也不能少畫的。”張大干一聽,急中生智,在畫面上又添了些水草與水紋,把節數不準確的蝦身一一遮掩了。宴席散后,張大千回到旅舍,馬上就派人出去買回來了一大簍河蝦,統統倒在了大盒中,仔細觀察,并親手將蝦子一個個抓起來仔細數節,才發現,蝦身果然都只有六節。
彭立昭據人民網《人民文摘》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