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早坂隆曾寫過一則笑話:某個日本人的老婆生了個紅頭發的孩子,他困惑地跑去問醫生,說自己和妻子都是黑發,怎么會生出個紅發小鬼?醫生東問西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最后問:“那你們夫妻多久做一次愛呢?”日本人不好意思地回答:“工作很忙,大概一個月才一次吧。”醫生恍然大悟,說:“紅發的原因是因為生銹啦!”
早坂隆曾經在羅馬尼亞住了一陣子,當地人對日本的富庶和進步都有著憧憬,可是羅馬尼亞人始終不了解為什么日本人要如此賣命工作。羅馬尼亞人只上半天班,可以選上午或下午,而日本人卻幾乎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羅馬尼亞人知道了以后,寧可只當個羨慕日本人的羅馬尼亞人。
于是我想,究竟是日本人幸福還是羅馬尼亞人幸福呢?
另一個笑話是:億萬富翁到墨西哥度假,對當地的服務生說,他努力了三十年,如今終于可以享受人生了。服務生很好奇地問他:“什么是享受人生?”富翁回答:“你看我現在可以每天躺在海灘上曬太陽,看著穿比基尼的女孩,腦袋空空什么也不用想,這就是享受人生。”
墨西哥的服務生聽完后,茫然地說:“我生下來就過這種日子呀,這叫享受人生嗎?為什么還得先努力三十年?”
對人生的看法,可以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角度。第一種是:我偉大,所以我快樂。另一種恰好相反:我快樂,所以我偉大。
1988年我回上海探親,請一個當地友人進西餐廳吃飯,吃完后他伸頭過來看賬單,很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隔兩天他請我去他家吃飯,他家很擠,只有一個沒隔間的房間,廚房和廁所都和同棟樓的鄰居共享。那天他的母親做菜,我們全坐在床上吃,總共上來七八道菜,每上一道菜,都得見我吃一口,才肯把視線移開,而且用很得意的表情拷問我:怎么樣?
那頓飯吃得我人仰馬翻,好吃呀。我也明白,外面的世界未必能吸引每一個人,他母親做的菜才最好吃,而且他以此滿足。所以看人生,真的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角度。第一種是井外的人,以為他的世界才大,但其實他能擁有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第二種是井底之蛙,他的世界很小很小,卻全是他的。
笑話歸笑話,但人對幸福的定義啊,實在很難有定義──好吧,還有個笑話:某人有五個老婆,朋友甲聽到,當場羨慕地喊了聲“啊”。朋友乙也聽到了,則同情地喊了聲“哎”。
回過頭來看中國人的人生。同學會時,我們是不是常談到你的薪水?他名片上的職位?我們的人生評價不在于你這個人如何,而是由名片、西裝、汽車、房屋累積出來的,缺少了這些,仿佛人生是場空,出門無臉見人。于是老婆偶而會抱怨:隔壁李太太又出國了。孩子會說:為什么我們家沒有平板計算機?你自己半夜睡不著覺,起床站在陽臺對著星空說:如果這次還沒升到經理怎么辦?
你快樂嗎?當然,如果你老婆去美國玩兩個月,你孩子一人一臺六十英寸大電視 ,你則總經理兼董事,看起來你必然快樂……
不過,你的孩子是紅頭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