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是大學問,尤其男人對女人說的謊,可以在大學里開四個學期的課進行研究。舉例來說,男人和妻子要出門去赴約,此時男的已西裝畢挺,衣冠禽獸在一旁等候,但女人仍對著鏡子試圖將小腹藏進外層空間的黑洞,這時女人問:“我穿這套好看嗎?”
男人老實,沒上過“必要之謊言”這堂課,皺起眉搖著頭說:“不好看。”
太棒了!女人馬上換另一套,繼續在鏡子前擺弄五百種姿勢,恨不能將胸部突出到長城之外,然后說:“這套呢?”
男人看看手表,再這樣下去,可能月底前能趕去赴約就不錯了,可是他老實,只會說實話,他瞪大眼珠對女人說:“還可以。”
赫赫,雖然這不叫說謊,但可以懷疑男人有敷衍的企圖,連女人也聽得出來,二話不說,她再試另一套衣服。
先說明,女人對試衣服有難以言喻的迷戀情結,像飛蛾撲火般,無論在店內或家里,給她們兩件衣服和一面鏡子,基本上她們可以在那里終其一生。不信?坐過電梯沒?只要電梯里有鏡子,當女人跨腳進去的剎那,她們的靈魂已被鏡子吸進去,毫不在意去哪一樓了。
“去哪一樓?”我無奈地問面對鏡子的老婆。
“隨便。”她對著鏡子說。
你們看,不是我對老婆有微詞,而是僅僅陳述一樁眾所周知的事實。
回到那對男女,女人試第三套衣服,她放下長發,再卷起長發;她拉起裙擺,再放下裙擺;她嘟起嘴對鏡子,再微笑對鏡子。當然,最重要的莫過于設法踮起腳跟,讓她由159.5cm,升級為168.8cm。這時女人再問:“這套不錯吧?”
男人心里清楚,這樣下去,今年端午節前能趕去餐廳就拜神謝菩薩了——于是,他人生的處女謊言便如此輕易地交付至女人手里。他說:“嗯,很好。”
這樣可以了吧,要知道,老實的男人第一次說謊多么地掙扎呀。
不行,女人不滿意,她說,沒有誠意。說著,她又去挑第四套衣服。男人慌了,倒不僅是擔心中秋節前能不能順利出門,而是,女人怎么伸手拿出那條她大學畢業時買的短裙?難道她徹底拒絕和歲月妥協,還是她以為少吃了兩餐飯就代表她的身材回到二十一歲?
女人換上裙子,過程極其復雜,她先吸氣、提腹,再用力拉上拉鏈,并喊,你死人呀,不曉得來幫我拉拉鏈。好不容易拉上拉鏈,好不容易她對著鏡子露出滿意的表情,她又問男人:“這樣不錯吧,現在復古,這條裙子正好趕上流行。”
男人點頭如搗蒜,他是這么說的:“好看,好像回到我當初追你的時候。”
終究,男人攬著女人幸福美滿地出門去赴約了。
于此,我們不能不提出質疑,這位美麗的女士已畢業十年,怎么可能回到二十一歲?根本性的謊言!但我們也不能不同情,如果男人不說謊,他可能明年元宵節時仍在家里的鏡子前,聽說羅丹的著名雕塑《沉思者》便是這么完成的。
不鼓勵說謊,但有時男人不說謊,地球很可能停止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