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樹的精魂長到自己身體里

“亞彬和她的朋友們”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第五季了，這回她說，讓我們談?wù)劇L。

和歐洲近年最炙手可熱的比利時籍編舞家西迪· 拉比· 徹克奧維合作編導的《生長》，靈感來源于樹木：盤虬地下的樹根象征“過去”“源頭”，蓬勃發(fā)散的枝蔓則象征“未來”，借助舞蹈語匯，他們探討著結(jié)構(gòu)、創(chuàng)作、乃至生命的初始與生長，揭示事物本身的新舊、生死、愛恨等亙古不變的人類主題。

樹的哲學是很棒的

當她掩飾不住眉眼的笑意這么說的時候，你幾乎可以看到王亞彬和拉比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找到一個又一個契合點的喜悅，一個又一個靈感迸發(fā)時的火花。“每一根樹枝都對應(yīng)一條深埋在土壤中的樹根，他們未來的走勢充滿期待。你越是伸手去抓未來，就越需要了解他的過去和歷史。”對于根、樹枝和不規(guī)則碎片以及細胞分裂后產(chǎn)生新物質(zhì)的運動懷有濃厚興趣的舞蹈家們看來，這個過程很有趣，也使得《生長》涂抹上一層中國式哲學的色彩，平衡。向上生長的枝葉，有著向下深長的根莖，向左伸出的時候，有向右分擔的力量，只要是內(nèi)部積蓄的，就總會向外爆發(fā)出來；它們需要空間，但也還要與棲息的環(huán)境互相作用，在狂風、閃電、驚雷、暴雨中，勻速直線的生長是很少見的，留下的是侵襲的印跡：或者是曲線運動，或者是螺旋運動，或者是不規(guī)則運動。就這樣，人們仿佛觸摸到樹，觸摸到這部現(xiàn)代舞劇的表達內(nèi)核，在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的交織中，事物發(fā)展、循回，往復、歸宿，源源不竭。

肢體帶給人的震撼到底能有多大？王亞彬覺得這個問題并不好回答，因為它恰恰是難以言傳的。說 《生長》抽象吧，它的面貌卻又很直觀。當人們觀看的時候，未必會去思考拉比希望在創(chuàng)作中回答的問題，“我們從哪里來？又往哪里去？”，但在動作的震撼中代入這種情境卻不難。排練廳里舞者們拿著姿態(tài)各異的樹枝，亞彬解釋，這樣的練習有助于用手臂、身體感覺它的具體存在，好像讓樹的精魂長到自己身體里，再在舞蹈語匯中臨摹出它的走向、質(zhì)感。站在舞臺上的中國、美國、希臘三國演員，個頭高矮不一，體形不同，有像白楊筆直沖天，又如楊柳婀娜多姿，看慣了外形統(tǒng)一近乎苛求的中國舞蹈，《生長》中的組合，有一種參差的自然美感。

在觸覺的世界生生不息

王亞彬六歲開始練舞，九歲考取北京舞蹈學院附中。從建立中國古典舞的背景，到接受古典芭蕾和現(xiàn)代舞的訓練，她和小伙伴們一起寫下了《身體筆記》，那段大三時候首次擔綱舞劇《玉鳥》主演時的記錄，看起來青澀而可愛。第一次和素不相識的男演員“親密接觸”，進行現(xiàn)代舞的接觸練習，本應(yīng)放松身體，用意識貫徹肢體研究主動與隨動的關(guān)系，進而磨合出默契的起承轉(zhuǎn)合，亞彬卻感覺自己各部分肌肉由于精神過度緊張，繃得像一塊搓板，又仿佛一塊大石，在對方身上砸來砸去。

“我們并不總是知道往哪兒長，但知道需要往前生長”。亞彬的作品豐富起來，自身成長起來，分不清誰是源誰是流，只知道相互推動。2003年被張藝謀選中做《十面埋伏》章子怡大段舞蹈的替身；2005年在趙本山導演的《鄉(xiāng)村愛惰》中飾演女主角王小蒙。她不是為自己申辯，而是感恩：“‘觸電’也不是‘不務(wù)正業(yè)’呀！每一段變化和機會都是緊緊相扣的。缺少了其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會是有今天的我。”她多次獲得中國國家級的重大舞蹈獎項，擔任“亞彬和她的朋友們”舞團的藝術(shù)總監(jiān)后，2009年創(chuàng)作 《與你共舞》、2010年的 《尋》、2011年的《守望》，以及2012年《亞彬和她的朋友們?nèi)暾埂罚缃窀群献鞯摹渡L》，剛剛好是第五季。

身體是什么時候悄悄生長變化，變成柔韌又有力的枝椏，變成舞伴舞動的一個過程呢？構(gòu)思、制作、演出，盡管這是亞彬舞影工作室和國際編導大師首次全過程合作，但看起來他們早已心靈相通，言語不到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用肢體表達。因為是共同創(chuàng)作，在靈感與思路的探索共融中，主題慢慢浮現(xiàn)出來，“小聯(lián)合國”里語言肯定會有點困難的，“不過有亞彬在，溝通就沒什么障礙了”拉比說得很真誠，聽了夸贊的亞彬笑靨如花，不忘解釋，舞者嘛，最重要的交流工具是無國界的肢體啊！

當世界已經(jīng)充斥了太多的光怪陸離，太多的言語喧囂，“試著來拋卻視聽和所謂的感官盛宴，回歸嬰兒時期的觸覺認識世界”，亞彬親切地邀請著，柔聲細語里，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