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筆者認為《藥》中瑜兒墳上的那“一圈紅白的花”并不是平白無故添上去的。她在文中顯得那么耀眼,在她身上蘊蓄著無盡的力量。這“一圈紅白的花”讓人感受到勞動人民身上的善良、敦厚、美好的一面;同時也讓人認識到,正是無數像夏瑜一樣不畏犧牲的革命者以頑強和韌勁不斷喚醒人們沉睡的靈魂(精神),中華民族才有希望、才有未來。
【關鍵詞】一圈紅白的花 ;美好人性;喚醒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識碼】A
魯迅在《〈吶喊〉自序》中說:“但既然是吶喊,則當然需要聽將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在《藥》瑜兒的墳上平空添上一個花環……因為那時的主將是不主張消極的”,便有人覺得這個花環是平空加上的,加得牽強。因為魯迅自己曾說過“《藥》的主題是描寫群眾的愚昧和革命者的悲哀,或者因群眾的愚昧而來的革命者的悲哀”,就有人進一步分析下去:“如果花環是群眾送的,則說明群眾未必愚昧;如果花環是革命者送的,那么死去的夏瑜們畢竟有了一絲慰藉,悲哀的程度又勢必大大降低”,因此,得出的結論是“這個花環還是不送也罷”。這個有爭議的花環到底該不該出現,該不該送呢?讓我們回到《藥》的本文中去吧。
一、不僅給陰霾里增添了亮色
《藥》整個故事都發生在一種陰冷、抑郁、窒息、黑蒙蒙的場景里,尤其是結尾關于墳場環境的一段描寫,讓人感到陰森恐怖、涼到骨子里。但通過夏四奶奶的指點,透過華大媽的眼,我們分明看到這樣一幅圖景:周圍都是暗淡的一片,唯獨那灰蒙蒙的墳頂圍著“一圈紅白的花”,她在瑟瑟凄風里抖動,“花也不很多,圓圓地排成一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齊”。
筆者以前看過一位攝影記者描述二戰后德國的一個畫面:一片廢墟里,一個破瓦罐和一株鮮艷的花。我當時的腦海里立馬感覺到,除了這株花,畫面的底色應該是黑白的,而唯獨這株花應給人強烈的視覺反差,她應該新鮮、明麗,與周圍的環境絕不適宜。在《藥》里也是如此,這“一圈紅白的花”出現在彼時彼境,她那么突然,又那么招眼,她與整個的環境那么地不調和,以至于兩個善良的女人都被逼視得驚悸而失魂落魄。她的光亮直透視到人的靈魂深處,不僅是環境中的人,即便是讀者也不得不感到驚愕和一種警醒的力量。
二、更是人性中善的一面的體現
魯迅的小說雖然揭露國民的劣根性,批判民眾身上的愚昧、麻木和迷信,但他并沒有漠視勞動人民身上的優秀品質,并沒有否認人民群眾是創造世界、推動世界前進的力量。
在《學界的三魂》中,他分析中國的國魂有三種:官魂、匪魂、民魂。他積極主張發揚民魂,說“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惟有它發揚起來,中國人才有真進步。”這“民魂”不僅指《藥》中敢于英勇獻身的夏瑜,同時也是華老栓夫婦、夏四奶奶這一群善良的人們。他們一樣的愛人并與人為善。為了救垂危中的兒子,華老栓夫婦不惜拿出一生的積蓄,而救子心切,什么樣的偏方他都要試一試。這種把全身心的熱愛都放在兒子身上,這種在艱難困苦中所表現出來的親子之愛不能不讓人動容。夏四奶奶也一樣,在天下父母心目中,兒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也互相同情。因為共同的災難——喪子之痛——兩位含辛茹苦的母親走到了一起;因為生怕夏四奶奶“傷心到快要發狂”,華大媽“忍不住立起身,跨過小路”,從“窮人的叢冢”走到“瘐斃的人”的叢冢。華大媽為了兒子可以愚昧、迷信到用人血饅頭來治病,而善良、老實的天性并沒有讓她失去“明黑白,辨是非”的能力。于是,她同情并寬慰著對方的遭遇。也許出于同情、憐惜、善意,偶有送花者不值得懷疑。這昏黃世界里一圈分明的紅白花環,正一點點擴散,不斷溫暖著人心,折射出人性里善良、美好、光明的一面。
三、喚醒沉睡的人性
當時的中國是暮靄沉沉,“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的健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所以魯迅認為“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如何改變?魯迅提倡文藝運動了。當時一批愛國“有志之士”,幾乎都致力于促使國民“精神發揚”的思想啟蒙工作,即所謂“用個人的努力,漸漸減少人性黑暗的方面,漸漸發展人性光明的方面”。(陳獨秀《我們應該怎樣?》)
除了文藝運動外,魯迅后來也漸漸認識到革命的必要。在《無花的薔薇之二》一文中,他激憤地寫道:“血債必須用同物償還。拖欠得愈久,就要付更大的利息!”在《藥》中,魯迅飽含感情地歌頌了夏瑜的不畏犧牲、臨死不屈,“關在牢里,還要勸牢頭造反”。而正是這股積極奮進的力量才足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于前驅”。有什么理由要疑惑有同樣革命精神的人會送來花環呢,又為什么非要讓濃重的悲哀把整個中國淹沒,讓國人的靈魂在沉默中死寂?
革命總免不了要犧牲,每一次犧牲也都有它的價值。誰能說夏瑜的犧牲就一點不觸動人們“感應的神經”,他血的教訓就不啟發“智識者”的思索。夏瑜和他的同伴們致力于喚醒民眾、救亡圖存的民族大業,他們正像這清白、零星的小花,與整個陰霾相比是微小的,但他們放射出的亮色和熱度,足以昭示和溫暖人心,也足以喚醒和感染那些吃苦耐勞、敦厚善良的勞動人民,給人們信心和希望。人們有理由相信,夏瑜的同情者和繼承者們一定會像夏瑜那樣舍生忘死,以更加堅定勇敢的姿態投入戰斗,而光明終究有到來的時候,這天下是我們大家的。
四、“一圈紅白的花”帶給人絲絲感動,縷縷希冀
魯迅的語言往往笑中含淚,幽默里帶著冷峻,他常常采用反語和曲筆。一般作家的語言也是不可直意去理解的,他們常常言不由衷,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正話反說。正如大家所知,魯迅一向是在絕望與希望里掙扎的人,盡管長夜漫漫,但他總能保持以一種較積極的態度投入到創作中去。他常以屈原的詩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自勉。所以,魯迅這次曲筆平空添上的花環,未必是平白無故的。正如我們所感受到的,這“一圈紅白的花”像閃電一樣劃破黯淡的夜色,她給我們以震撼,給我們以力量,也給我們以希冀。
另外,“形象大于思想”。作家把素材整合成題材,各題材間相互聯系作用,其在作品中蘊含的價值早超過了素材本身,有時它在作品中發生的作用甚至連作家也始料未及。假如沒有這“一圈紅白的花”,單是混沌的一片,不僅整個畫面失去了美學價值(審美意義),就連這混沌也如那“萬難破毀的鐵房子”,只眼睜睜看一群人如醉蝦般死去。這是你希望的嗎?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