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陳店鎮黨委、政府內非常忙碌,在鎮黨委書記李升天的指示下,秘書在整理匯報材料,辦公室主任布置參觀項目,安排就餐酒店,迎接縣委老干部巡視組來檢查。
巡視組帶隊的是原縣委常委、宣傳部長高勁松,他已退二線,本打算過年到北京女兒家好好休養休養。可是縣委書記不讓他走,說人手少,讓他參加老干部巡視組,并帶領一個組巡視陳店、河塢、磚店幾個鄉鎮,為縣委換屆做作準備工作。
上午九點整,巡視組一行七人來到陳店鎮政府大院。鎮黨委書記李升天帶領鎮長及領導班子成員早早在大門口迎接。
車到了組員們紛紛下車,李升天急忙上前與領導們握手。握手到最后一個時,鎮長喊了一聲李書記,李升天不知咋的,急忙過去了,竟沒與最后一個下車人握手。最后下車的恰巧是組長高勁松,他被涼在了那里了。
也許是忙中出錯,也是許是一時疏忽,李升天與鎮長說過話后,也沒有再與高勁松握手,徑直帶路向院內辦公室走去,把高勁松閃在后邊。高勁松顯得有些尷尬,面有慍色,但也沒有說什么,只好跟著巡視組成員向辦公室走去。
匯報會開始,李升天大談陳店鎮的工作政績,什么GDP、示范園,什么養殖場、村民收入,描繪得如花似錦,談的頭頭是道。匯報完了,巡視組成員質詢問題。高勁松作為組長,首先問李升天:“李書記,你把工作成績說得一大堆,難道沒有問題?請問陳店鎮8450戶村民,32萬人口中,還有多少貧困戶?還有多少老人沒進敬老院?還有多少孩子輟學……”
李升天頓時被高勁松問得一愣,他匯報時只想著談成績,談問題也是輕描淡寫,哪想到老部長會問得那尖銳?于是,說話一時卡殼,舌頭打轉,很快臉上汗水下來了。
巡視組成員面面相覷,不便多說什么,匯報會氣氛轉冷。誰知,高勁松部長并沒有就此作罷,而是接著話題談起自己掌握的情況。高說:“據我所知,陳店鎮目前還有906戶村民,由于各種原因還處在貧困線以下:有679個孤寡老人沒有進敬老院,艱難生活著;有1678名兒童輟學……這些問題怎么沒有向巡視組匯報?這說明鎮黨委一班人存在著作風虛假問題。”
高勁松是1948年參加革命的老干部,解放初期在陳店鎮黨委任書記,后升任縣委常委、宣傳部長,無論走到哪里,他對陳店鎮的民情都特別關注。如今他雖然退居二線,但還是縣委常委,在巡視組里資格最老、級別最高,又是組長,因此,他的發言具有權威性,誰也不敢打斷他的話。
李升天到底年輕一些,被高勁松一番質詢,問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在高勁松的提議下,巡視組不聽匯報了,也不讓李升天他們陪同,他帶領巡視組走村串戶親自查看民情去了。
巡視組回到縣里沒幾天,從縣城傳出風言風語來。有人說:李升天那家伙,平時就傲氣十足,這次狗眼看人低,見高部長退二線了,見面手都不握。有人說:陳店鎮的工作一塌糊涂,虛假成風,書記不稱職嘛。還有人說:高勁松到底是姜老的辣啊!這回把李升天治了一家伙。這些話不用高勁松說,自然就有人說出來了。
李升天聽到這傳言,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些日子他深深后悔莫及,不該一時疏忽,因小失大。眼看再有兩月就要換屆動干部了,如果不及時平息傳言,對他前途非常不利。想來想去,他決定趁著快過春節,到去高勁松部長家賠禮道歉。
這天,他親自開著車帶著鎮黨委秘書,特意買了三箱五糧液、五條中華煙和一些年貨,來到縣委家屬院高勁松部長家。
進門之后,李升天緊緊握住高勁松的手,說是特意來拜訪老部長,感謝老領導對陳店鎮工作的批評指導,并表達了賠禮道歉的意思。高勁松看李升天有誠意,念他還年輕,早先的握手之氣早已消失。他們談笑自若,說著鎮黨委如何正確對待巡視組批評,對問題進行認真整改。高勁松臉上慢慢也有了笑容,不再計較什么。
眨眼半小時過去,秘書下樓把三箱五糧液、五條中華煙搬到高勁松家來。誰知,秘書剛把煙酒放下,高勁松大怒起來,指著李升天的鼻子大罵一通。大罵李升天狗眼看人低,老子革命一輩子從沒干過狗茍蠅營之事……說時遲那時快,他搬起一箱五糧液扔到樓道里。頓時,酒瓶摔破,一股酒香在樓道飄灑開來。李升天與秘書一看不好,搬起另外兩箱五糧液,拿起中華煙,灰溜溜地逃出縣委家屬大院……
細節決定成敗。不久,李升天被免去鎮黨委書記職務,調到偏遠鄉當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