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間房親歷記

聽說六間房2012年坐收5億元，我決定去一探究竟。

我制訂了一個“三步走”計劃：第一步，鎖定一兩位資深主播和玩家，和他們交朋友；第二步，在不花錢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約他們見面；第三步，如果前兩步失敗，表明自己的身份，曉之以理，動之以錢，無論如何約到一兩個人。

出師不利

作為菜鳥，我就像是一只沒頭蒼蠅，在這個花花綠綠、“美女”如云的網站里面不知所措。六間房提供“新手上路指南”，但是我決定獨自上路。

首先，我要找到一位美女主播。在首頁推薦的眾多“美女”頭像中，我選擇了一位看著比較順眼的。她的網名叫“小寶”，長發，沒睡醒的眼睛，不屑一顧的表情，不時伸縮的舌尖，手不自覺地捋捋頭發，偶爾劃過胸部（當劉巖說不允許主播把手放在胸部時，我“呵呵”地笑了）。唱歌不著調，要命的是當觀眾質疑她的演唱水準時，她不耐煩地回道：“不好就別聽！”“小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3皇冠意味著她符合我的目標。

我在對話框輸入：“hi，你好啊，不歡迎下新人么？”，系統提示：新人說話請不要超過10個字哦！我改成：“不歡迎下新人么？”3分鐘后，還無人理睬。我點擊“私聊”，系統提示：您的等級不夠3富，不具私聊權限。我又選擇“發送密信”，系統提示：發送密信200六幣一封，收信不收費。飲恨而去。

我再進入其它直播室，主播等級從高到低。“不歡迎下新人么？”這句話發了10遍，只得到一個“笑臉”回復，來自另一位新人用戶。

我決定改變策略。我用支付寶里最后50元錢充了5000個六幣，胡亂找了兩個主播，各發送了一封密信，以NGO工作者的名義，借了解她們的職業現狀為由約見面，并許諾提供報酬。等待了兩天，我的收件箱空空如也。

柳暗花明

改弦更張，去各大社交媒體上尋找點兒蛛絲馬跡。這一招果然奏效，先是在新浪微博找到了2012年六間房“唱戰”冠軍，也是六間房的資深主播——“小虎牙”。我以記者的身份給她發了條私信，請求采訪，輕松獲準。隨后，我轉戰百度貼吧，里面信息量之大，頓時讓人覺得相見恨晚。貼吧的網友大都是六間房的玩家，也有少數主播。有一篇帖子是一位六間房主播的回憶錄，言辭樸實，感情至深，只是她沒有回復我的采訪私信。不過，一位長期活躍在貼吧和六間房的網友最終接受我的聊天請求。我倆餓著肚子，通過通訊軟件（對方只接受這種形式），進行了一場橫跨一個中午的對話。這位吧友把他在六間房半年多的經歷和盤托出，包括玩六間房的目的、花費，里面的明爭暗斗等等（詳見本期《我的六間房生涯》），仿佛一次“新手培訓”。在另外一篇帖子里，網友們正在吐槽即將開始的第二季“唱戰”比賽的新規則—海選投票可通過六幣購買。順著這條信息，我重返六間房。

金元爭霸

“唱戰”是六間房在2012年推出的一項大型互聯網歌手選秀賽。本屆大賽，冠、亞、季軍可分別獲得60萬元、20萬元、10萬元獎金，同時有可能成為六間房簽約藝人。大賽還將評出“觀眾最喜愛的主播”，獎金40萬元。在名利的驅使下，主播們從海選開始便各顯神通，四處拉票，因為海選得票前100名才有機會進入最后的比賽。與第一屆不同的是，本次大賽的投票，每個IP每天只能積累10張免費票，當日清算。如想投出額外的票，需用六幣購買，單價為100六幣，價值1元。于是，今年的“唱戰”從一開始就成為了金元之爭。

當天，我拿著僅有的10票，在各個直播室穿梭，計劃著一把投出去，看是否能引來尖叫聲一片。事實是，我的投票出去的同時，在公開對話框，我已經看不到自己任何記錄了。因為我誤打誤撞進了六間房人氣王“一小啊火”的直播室，里面觀眾超過25000人。

在六間房，玩家可能不知道劉巖是誰，但一定知道“一小啊火”。22級紫冠、王爵富豪、六間房唱功最好的主播（至少我認為是這樣），首屆“唱戰”票選冠軍（后來因某些原因退賽），長期占據人氣排行榜頭名，個人家族人數超6萬人（比她所在的第一大簽約家族“鳳凰”還多）……本次大賽，就在粉絲們覺得“一小啊火”不大可能參賽的時候，她突然出現在了直播室，以至于粉絲驚呼：“啊火竟然在直播，真的是直播！”

“一小啊火”的參賽，讓榜首沒了懸念，其他實力主播事實上都變成了在搶奪第二名。

即使爭奪第100名也絕非易事。由于規則的改變，人氣已經不足以確保主播順利晉級（除個別像“一小啊火”這樣的主播），有錢的財主隨時可以保送一個默默無聞的主播晉級，只要他們愿意花錢。于是，這場海選成為了“守護”主播的財主之間的金元大戰，而主播們則不遺余力地在秀場里呼喊著財主們的名字，或撒嬌賣萌、或言語挑逗，時而彎腰拾物，時而搔首弄姿。在一個四鉆主播的直播室，女主播叼著煙，穿著低胸T-shirt，“事業線”深不見底，粉絲們歡呼雀躍，一擲千金。盡管她得到超過20000票，遠超許多皇冠級主播，但卻排在未晉級名單第一名（不是最終晉級名單）。在另外一間直播室，主播“小寶”打出公告：來了請射出你們的唱戰票。而在10月21日12點，海選投票結束后，主播“花開花落”在直播室，用主持人腔調感謝為她投票的粉絲，長達好幾分鐘。

位于直播室上方的公告欄每時每刻都在滾動播報粉絲向主播送禮的情況。投票截止前，類似于“粉絲XX送給主播XX100、200、500、1000個唱戰票”這樣的消息幾乎壟斷了公告欄。這還不是玩家們期待的“飛票”大戰，據說，在19，20號，財主們都是數以千計地送票。

我的貼吧網友告訴我，在六間房，主播要想“混”得好，選擇一個大家族很有必要。之前那位四鉆主播，所屬“鳳凰”家族。在她的直播室，有“鳳凰”的副族長坐鎮，直播人氣達到皇冠級水準。而“鳳凰”族長“紅燒排骨”更是在家族公告欄發表言論：“唱戰比賽開始了，我又要說幾句了：看好比賽規則，一步一步去走，充分利用比賽規則。第一步，前100名。要攢人氣，和自己粉絲互動。但這次可以買票 ，真坑粉絲，更坑爹！無論何種比賽，比的都是主播自己粉絲對你的支持程度！家族的幫扶是有限的，家族參賽的主播多，可能也沒辦法都照顧到，共同努力吧！排骨會根據形式去幫扶參賽的主播，如何幫呢？比如說，到關鍵時刻，你是101名，排骨肯定地說，你會晉級；如果你是150名，想進100的話，排骨真幫不了。請大家理解！”引來叫好聲一片。

貧富懸殊

當“大主播”都在為“唱戰”拼命的時候，小主播們的生活一如繼往。海選投票結束后，我本想就此離去，但突然發現，玩了這么多天，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主播在直播室跟我聊過天。我臨時起意，充值了200元，拿著手上的六幣，進了一個4星主播的房間。這位女主播長相一般，衣著得體，言辭也沒有半點過分之處，但是唱歌實在不敢恭維。話倒是不少，當別人批評她的唱功時，她以“我的風格就是說廢話，我覺得做主播就應該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回應。我先查看了她的粉絲榜，在我之前共有5個人送她禮物，總計36元，意味著她可以拿到14.4元。于是，我先送了50朵玫瑰，價值25元。此時系統不斷提醒我成為了該直播室當次直播的皇冠粉絲，之前一片死寂的對話框頓時也活躍起來，女主播說著“謝謝”，另外兩個用戶“豎起大拇指”。10秒后，主播提醒我，離升級成2富還差295個六幣，其它幾個用戶馬上附和。我又刷了10塊錢禮物。很快我們便在對話框你來我往“交談”起來，并相互加了好友，同時我向她索要QQ號，無果。然后我發現，他們應該是一伙的，或許我被騙了。在我沉寂了一會兒以后，女主播突然問我還在不在。我頓時神經一緊，看看了余下的六幣，回了一句“不在”后離開了房間。

我又去其他小主播的房間轉了轉，情況相仿，禮物榜單寒磣極了，月榜單大都是幾元到幾十元。再看那些大主播，都是以萬元計：一位叫“努力工作開心生活”的粉絲，在一個月內刷給主播“沐青ing”9萬多元禮物，“ā畫”的超級粉絲“龍騰天下”一共刷給她179萬多元。（文中“小寶”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