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3年8月11日
地點:濟南萬達廣場冰吧客
人物:于茵
職業:高校圖書管理員
室外的天氣火辣辣,冰吧里卻是清涼一片。匆匆趕來的于茵,衣飾很考究,時尚不失雅致。她臉上曬得紅紅的,卻慢條斯理地小口喝著冰飲,看得出她是個修養極好的女子。
曾經,我以為自己終于獲得了命運的垂青,讓我等來了想要的幸福。
我是在大學里認識子衡的,那時我讀大三,他當時正在我們學校讀博士。他的實習安排是給我們上現代文學課。
他是個南方人,長相清雅,身材卻是少見的頎長。我們都很喜歡上他的課,他上課很風趣,知識面又廣。班上的女生都迷上了他,就連他“南”、“蘭”不分的南方口音,都讓人覺得異常性感。
女生們都開始了或明或暗的行動,他收到的示愛禮物不計其數,但聽說都被他婉拒了。
我又著急又欣喜。我是個矜持的女生,從小嚴格的家教讓我做不出主動追求男生這樣的事。我只有認真讀他布置的每一部作品,做好讀書筆記,上臺分享讀書心得時,總能讓他眼前一亮。
他說我對文學的觀點總能激發他的靈感,我們在一起討論的機會越來越多。從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得出來,他也很喜歡我。
那年的春天,陰雨連綿,一如我瘋長的心事。我如等待陽光般,一直在等他的回應,卻遲遲等不到。
快要進入夏天的時候,我們這門課面臨著結課,這意味著從此以后,我很難再見到子衡了。我下定決心,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為愛瘋狂一次,不讓自己后悔。
我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吐露了自己暗藏的情懷。上他的課之前,我忐忑不已,不知道他會有怎樣的反應,鈴響時,我低著頭,心跳加速。
那天,他竟破天荒地沒來上課。失落中我聽到周圍的女生在議論:“聽說,他老婆從老家來找他了。”
老婆!他竟然已經結婚了!
我特別后悔發出的那封郵件,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深深愛上的人,居然是個有婦之夫。
后來,我聽到同學們在議論,子衡對他老婆的態度很惡劣,倆人似乎在鬧離婚。但這已不是我關心的了。那段時間,我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掙扎在颶風眼中,內心驚濤駭浪,但外表的平靜卻掩飾了一切。
那個夏天結束的時候,子衡終于出現在我面前,他說他已經自由了,所以才敢來找我。面對他的深情款款,我猶豫了,我愛這個男人,但我不確定我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一個離過婚的女婿。
最終,我無法抵抗他對我的致命吸引力,選擇了和他在一起,并向家里隱瞞了他的婚史。我的父母對子衡特別滿意,我父親是省教育廳的官員,他利用關系把子衡留在了我們的大學任教,我一畢業就跟子衡舉行了婚禮。
婚禮的場面很盛大,連主持人都是從省電視臺請過來的名嘴。如果那天那個女人沒有出現,我想我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于茵有些說不下去了,她臉色發白,手緊握著杯子,微微發顫,這個情感內斂的女人,想必此刻的內心定是驚濤駭浪,我耐心地等待她平靜下來。
不知道她是怎么混進來的,她一身黑衣,面色素凈,掙脫開保安上了臺,子衡看到她,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我明白她是誰了。
她不哭不鬧,平靜地跟大家講自己和子衡的故事:他們是同鄉,也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子衡考上了碩博連讀,她工作賺錢供他念書,并在老家照顧他年邁的父母。好不容易熬到子衡博士畢業了,他居然提出了離婚。他說自己的專業就業很困難,只有留在學術圈,他才會有前途,而這些,只有于茵能夠幫他。
她說她不想阻礙他的前程,所以痛快地答應跟他離了婚。今天她不是來砸場子的,只是這些年她對子衡的無私付出,需要一點補償。
子衡滿頭是汗,囁嚅著表示什么條件他都會答應。那女子冷笑一聲,走向前,狠狠打了子衡一個耳光,又轉身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就徑直走了。
臺下的賓客立刻嘩然,我父親面色鐵青,狠狠瞪了我們一眼,氣沖沖地離開了。還好主持人夠機靈,三言兩語就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宣布馬上開席。這頓宴席絕對是史上最安靜的婚宴,我的朋友們再也不敢開玩笑,連鬧洞房這么喜慶的環節最后都取消了。
坐在新房里,我渾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可以接受子衡的再婚身份,但我竟不知道他娶我是因為我父親的權力。而且,我的腦子里一直在回響著那個女人對我說的那句話。
她說:“你搶了我的婚姻,總有一天也會有人搶走你的,這叫報應。”
我不知不覺中竟成了所謂的“等離女”,就像《北京遇上西雅圖》中的文佳佳,專門等別人老公離婚然后娶自己的女人。不管她們是因為善解人意,還是心機重重,總之這都是不道德的。
我是無辜的,可誰又會相信呢?我委屈地哭了一夜,總覺得自己的婚姻是受了詛咒的。
那段時間子衡對我特別好,他處處小心陪著,生怕惹我不高興。工作上他也干得特別出色,他的課受到學生們的追捧,他還申請到了社科院的研究項目,在核心期刊上發了不少重量級的論文,不久他就被破格晉升為副教授。
周圍不知情的人都稱贊我有眼光,選了只潛力股,我也沉浸在這來之不易的幸福中,漸漸淡忘了心頭的陰霾。
那是我婚姻生活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第二年,我就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圖書館的工作也輕閑,我就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孩子身上。
她的眼神飄向窗外,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而隨即又緊鎖雙眉,很顯然,這段美好的回憶只是她生活中短暫的鏡花水月。
不久,子衡當上了文學院的副院長。漸漸地,他的應酬越來越多,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有朋友跟我開玩笑說:“子衡年輕有為,人又長得帥氣,身邊肯定少不了誘惑,你可得管緊一點啊。”我總是淡淡一笑:“管得住人,管不住心,男人要真有那個心,妻子又怎么能管得住呢?”
雖是這樣說,但我心里始終忐忑不安,也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子衡在外面的動靜,還好他一直規規矩矩的,沒有什么問題。
可后來,還是有一個漂亮女生找上門來挑釁。我立刻想到了子衡前妻對自己婚姻的“詛咒”,這下徹底傷了心,我不會跟他大吵大鬧,只是把孩子丟給他,自己躲了起來,不想讓任何人找到我。
我不知道,在那段時間里,我那愛女心切的父母怎樣羞辱過他,他曾經不光彩的前科,定是被我父親抓住了把柄。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自尊肯定被傷慘了。
事情最后真相大白了,那個女生想考他的研究生,為了找他要專業課的試題,主動要求被潛規則,卻被他拒絕了,于是她惱羞成怒,刻意來破壞我們的家庭。
而我在關鍵時刻,卻沒有選擇相信他。
我回家后,他并沒有說我什么,卻一直是冷冷的,從那以后,我們的心就有了距離,我再也感受不到兩個人最貼心的溫暖。
后來,外面真的有了關于他的風言風語,我只裝作不知道,心里明明很痛,卻再也沒有勇氣質問他。
那天,他驚慌失措地回來找我幫忙,說他被人栽贓了,后果非常嚴重,希望我能出面為他作證。
那是個90后的女生,是子衡微博的相互關注者,兩人私信調情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定好了開房事宜,沒想到這些都被她截了屏作證據,讓他拿出20萬元做公益捐款,沒等到他有反應,就直接把截圖放到了網上,最近,學校正在調查他,他這些年的努力很可能會毀于一旦。
子衡的微博是實名認證的,很顯然對方一開始就是來釣魚敲詐的,很可能是同學院的競爭教授搞的鬼。
但那些不堪不入目的對話,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瘋了似的打他罵他,最后,他爆發了:“你以為我想嗎?為了你,我拋棄了前妻,成了陳世美,一輩子被人唾棄!在這個家里再也得不到信任,你還想怎么樣!”
我懵了,最后的最后,我竟成了罪魁禍首!
最終,我還是出面為他作了偽證,聲稱那個微博一直是我在打理,跟那個小丫頭開了個玩笑而已。
他的名聲、事業、前途都保住了,而我們的婚姻,卻再也回不去了。我也跟他提出過離婚,他堅決不同意,女兒還小,我也不希望她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里。
書上說,愛,是恒久忍耐。我不知道,我這忍耐什么時候才到頭,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報應?
看著一臉痛苦的于茵,我知道她很想擺脫這一切,但生活畢竟不是單項選擇題,做一個選擇沒有那么簡單。有些事情就像手中的熱水杯,只有徹底痛了才會真正放手。希望有一天她能勇敢地選擇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得到真正的幸福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