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好大學”系列之一 好大學應具備三個軟實力：理想、理念、理論

好大學有很多看得見的地方，這些看得見的地方有如優雅的校園環境、先進完善的硬件設施等等，我們稱之為硬實力。但好大學還存在很多讓人一下子看不見的因素，如大學文化、校史傳統、社會聲譽，我們稱之為軟實力。而今天我要跟大家討論的是好大學應該具備的三個軟實力：理想、理念、理論。

第一是理想。大學是讓年輕學子思想揚帆起航之地，因而她首先需要的是理想。理想看起來很空泛，但它是讓人從無到有的動力源泉。

思想家老子深刻地解釋了個中緣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其實理想之于人，就像道之于萬物一樣，貌似空靈的“道”生出萬物，形似虛無的理想使人有了一切。大學是思想家云集的地方，只要你置身其中，自然可以體味此中的奧妙，因而，好大學總是以其崇高理想引領學子們去開疆辟地。青年哲入姚國華先生認為，中國近現代真正意義上的大學只有兩所，即西南聯大和抗大（具體解釋，詳見本文末尾的背景閱讀——編者注），因為在那里、在那時這兩所大學沒有好的設備也沒有好的教室，甚至還會食不果腹。但她們有理想，有為民族、為人類獻身的勇氣和力量，因而他們活得充實、活得純粹、活得精彩。她們引領了中國社會的發展與進步，他們的學生人才輩出。以西南聯大為例，她培養出中國科學院院士80人、工程院院士12人，其中有楊振寧、李政道2人獲得諾貝爾獎（物理學獎）；趙九章、鄧稼先等8人獲得兩彈一星功勛獎；黃昆、劉東生、葉篤正、吳征鎰4位獲得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宋平、彭佩云、王漢斌等人成為國家領導人。

現今的大學，若能以理想之燈塔讓學子明確人生之方向，若能以理想之羽翼讓學子插上高飛之翅膀，那么她就是好大學。當你進入這樣的大學，迎面而來的文化氣息就會深深吸引你。老師和學生們有著向上的朝氣，他們專注于學術，因為那是他們生活的動力、生活的興趣。盡管有各種情勢的干擾，但他們不悔自己的意愿，也不會因為世俗的偏見或生活的挫折而改變自己的理想。

很多大學的理想體現在其校訓l中，下面例舉中國一些大學的校訓f：

北京大學：愛國、進步、民主、科學。

清華大學：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浙江大學：求是，創新。

武漢大學：自強弘毅，求是拓新。

南京大學：誠樸雄偉，勵學敦行。

北京師范大學：學為人師，行為世范。

山東大學：氣有浩然，學無止境。

復旦大學：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

云南大學：會澤百家，至公天下。

事實上，每一所大學的校訓都有其“背后的故事”，都反映了大學的理想和精神追求。筆者任職的云南大學的校訓是“會澤百家，至公天下”，“會澤”原為云南的一個縣，云南大學的創辦人唐繼堯就是會澤人，1923年云大創辦時，其主體建筑被命名為“會澤院”。“至公堂”位于“會澤院”以北，是“至公”的來源。至公堂原為明代貢院，是云南鄉試之所。1947年7月15日，李公樸追悼會在此舉行，會上聞一多先生發表著名的《最后的演講》。“會澤百家”就是要海納百川、兼收并包、百家爭鳴、融合創新；“至公天下”意在以天下為公，求“公在天下”。說淺一點，“會澤百家”講治學，而“至公天下”則講育人。試想，大學不正是既治學又育人的場所么？當然也可以這樣理解，“會澤百家”是指大學應為知識載體，“至公天下”是指大學應為社會良知。當“知識載體”，成“社會良知”就是云南大學應具備的歷史擔當。多年來，云大的學子們已經在自己的內心深深烙上這理想之印記。

第二是理念。理念是理想走向現實的目標和價值取向。好大學總會有自己好的教育理念，有兩個理念是大學一定會堅守的，那就是愛真理和愛學生。

真理是大學的命脈。亞里士多德說：“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可見，在大學里，真理超越人情世故而位于最高的地位。德國現代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認為“大學是個公開追求真理的場所，所有的研究機會都要為著真理服務，在大學里追求真理是人們精神的基本要求，因此，它給大學帶來勃勃生機，是大學進步的條件。”因此我們看到好大學以學術為本，不會因為其他因素的干擾而怠慢學術。具體看，我們就會感受到有一批教授和學生把學術視為生命。他們熱愛這樣的生活，專注于學術無怨無悔。

學生是大學的活力，也是大學存在的根基。好大學是那樣地愛學生，她們歡迎學生就像母親擁抱她從遠方回來的孩子。美國耶魯大學校長施密德特在他的迎新致辭中為學生們講道：“你們就是大學，這句話我和我的前任用不同的方式說了將近三百年了。”的確是這樣的，耶魯大學曾為了某一個學生單獨地設計教學計劃，因為學生就是大學，沒有了學生，哪來的大學？沒有學生，大學將沒有活力。教授們正是因為學生們天真求知的眼神，才把純粹理性之愛（追求真理）轉化為感性而樸實的人類之大愛（愛學生），學生們無知者無畏的豐富想象力也在不斷開拓教授們的視野。所以，我們知道最好的大學一定是讓一流的教授上一年級的基礎課，一開始就把學生引入學術的殿堂，一開始就把學術的魅力展現給學生。

第三是理論。理論就是高深學問，就是古希臘文明中主張的理論知識和智慧。

大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曾將知識分為理論知識、實踐知識和技術知識。理論知識是關于事物及其存在之原因的知識。實踐知識是為了行動而被追求的知識；技術知識是關于怎樣按照原理去操作的知識。亞里士多德最為推崇的是理論知識，他告誡我們“誰能更善于并更真切地教授各門知識之原因，誰就更富于智慧；為這門學術本身而探究的知識總是較之其應用而探求的知識更近于智慧”。在這里，理論知識也被稱之為自由知識。西方第一本最早以《大學的理想》命名的著作就這樣論述道：“自由知識本來就是為了引起我們思索，自由知識立足于自己的要求，不受后果支配，不期望補充，不受目的的影響（如人們所說），也不會為任何技藝所同化。”“接受教育就是為了獲取這種知識，應把它納入大學的范疇。”

好的大學就是追求高深學問的地方，哈佛大學校長薩莫斯在北京大學演講時說到這樣的事情：“在大學中我們教的是最抽象的科目，從一定意義上說，可能就是數學，數學中應用性最小的領域可能是“數論”——研究數字的理論。可是我們發現電子郵箱都受益于過去25年數論的新發現。因為對于質數的研究構成了算法的基礎，編碼算法是今天電子通信和電子交流的基礎，而這一切來自最抽象的知識。”我們看到，世界一流的哈佛大學把理論知識看做自己的興趣、自己的責任、自己的義務。他們有自覺的理論興趣。

其實，理論興趣是人的天性。理論的知識與智慧就來自于人們對一般常識的反思與中斷，而中斷后人們會陷入沉思，從此為世界的美妙所著迷，因而沉思是理論知識和眢慧的品性。大學是最為讓人沉醉于理論的地方，她讓人迷惑于世界與人生的無數謎題，讓人久久不能忘懷，讓人沉思也讓人在沉思中頓悟。最為重要的是。她給那些愿意沉思于世界之魅力的學子最大的自由空間。有很多大師在伴隨著學子們時，指引著前行的路，直到這些學子們插上理想的翅膀，沉淀理念的精神，富于理論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