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 燈
我常常想起他們
頭上那盞雪亮的礦燈
地上有花有草和女人
他們只有不斷地開采
挖掘時間和自己的走向
黑暗在一點點稀釋
他們的汗水血液和照明
在煤層縫隙里
礦燈閱讀煤壁
和草叢、樹葉、昆蟲的傳說
每一盞礦燈
都是生命的象征
無論是頭戴或者手拎
礦燈將陪伴
他們走完一生
巷 道
誰也測量不到巷道的盡頭
遠,就是看上去很近的深邃
一棵棵柱子排出延伸
柱子找準了位置
腳踩進巖石
頭頂進煤層
他們向遠走了
遠誘惑他們一生
一群礦工出發了
他們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一批剛撤下來
一批又頂上去
他們擦著黝黑而過
用礦燈交換一下眼神
保持一種傾斜的行走姿勢
窯 衣
一件破舊的窯衣
昨晚走上幾條嶄新的線路
每個細小的針腳
都是從母親的白發中抽出
一根蠟燭是母親的伙伴
火苗跳動生動了母親佝僂的背影
母親翻動窯衣火苗很旺
暖著我的四季
我知道走多遠的歲月
也走不出母親手上的線路
民 俗
礦工的節日在日歷上
日歷上的紅字刻在心上
紀念日
大紅的標語呼啦啦鋪開礦山
像飛得很低的彩云
在人們著眼的地方飄
這些讓人流汗的云
支撐了一代代礦工
榮耀貼在門上最光榮
紅色的標語口號
成了礦工一生的追求
大紅的標語
是一種特殊的精神
提 純
煤還沒提升到地面
就被提純了一次
落到指標上
又被提純了第二次
精細管理提純汗水
安全提純行為和早餐
指揮生產離婦科很近
提純了精液和獎金
工資是一塊沒有雜質的黑
煤在手中變成了黑色羽毛
井架上的烏鴉
突然超越了煤的黑
一把白薯面溫暖著窯坡
當那輛叫家的獨輪車
一頭倒在路邊
母親將一把白薯面
撒進饑餓中的胃
黑糊糊的稀飯
堵不住小鳥鵝黃的嘴
小鳥的名字
在呼喚中試飛
在父親布滿潮濕的目光
扯起一桿男人的大旗
走進鋪滿墨跡的煤礦小路
天輪彈撥
粗獷的窯神曲
大口落驢皮影黑色的方言
走進黝黑的八百米
返回地面時
被一把白薯面溫暖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