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市里長大,過慣了嬌生慣養的日子。暑假里,媽媽讓我到鄉下的舅舅家住一段時間,過過農村生活,好克服身上的“嬌驕”二氣。
暑假第一天,我帶著心愛的筆記本電腦,乘車直奔舅舅家。
舅舅、舅媽熱情接待了我,表妹也十分友好。表妹今年13歲,在鄉下一所中學讀初一。她一身藍布衣衫,顯得有點兒土頭土腦,因此我不太愿意和她說話。有一天下午,她溜進舅媽專門為我準備的房間,捧起我心愛的筆記本電腦,仔細地觀賞,研究似的上看看,下瞧瞧,左瞅瞅,右望望,就差沒動手拆了。一個土老冒竟然敢摸我的電腦,我氣不打一處來,連叫帶吼道:“住手!誰許你動我的東西了!”她傻了,怔怔地看著我,卻還拎著我的電腦囁嚅著,我更生氣了:“放下!摔壞了你賠呀?知道多少錢嗎?”她不知所措地退了出去,她臨走時我沒忘投一個鄙視的眼神給她。
第二天清晨,我帶著憤怒的心情起床,剛一下地,眼前突然一亮,在這種低矮的四周盡是灰黑色調的土房子里,竟有一抹難得的亮麗——一盆太陽花!明麗的油黃色,優雅的鵝黃色,溫暖的橙黃色,伴著淺綠的花心,一個個圓圓的花朵就像是一張張甜甜的笑臉,一個個友善的問候和祝福。我突然覺得有一種暖意流遍全身,仿佛沐浴在五月的陽光中,原先的不快消失了許多。
我低頭細看,花枝間還放著一張紙條:“你能原諒我嗎?”再一次,我被一種電流襲擊,感到羞愧難當。理智告訴我,我犯了歧視和不友好的“雙重罪”。而且就算是看在舅舅、舅媽的分上,我也不該那樣對待她呀。我不是一向自視寬容嗎?氣急敗壞,得理不饒人,這難道也叫寬容?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我緩緩地轉過身,發現她坐在門外的石碾子上,笑得很燦爛,像那太陽花,卻帶著愧疚惶恐的眼光望著我。我粗暴地對待她,她卻依然友善平和,我忽然覺得,她不是路邊的土疙瘩,而是一塊陳年美玉,質樸溫潤,而我最多只是一塊玻璃鋼,有強度而少內蘊。
從鄉下回來后,我仍無法忘記那天的經歷。一直以來,我欣賞自己的棱角分明和干練精明,但是棱角和干練中不也少了點涵養,少了點敦厚中和之美嗎?老人愛用“猴急猴急”批評年輕人,像猴子那樣抓耳撓腮,喜怒形于色,凡事睚眥必報,我正是“猴急猴急”之流啊!
莎士比亞說:“人生就像是一匹用善與惡兩種紗線交錯織成的布。”是的,人生善惡交錯,對自己我們應當保持高度警惕,時刻揚其“善”,除其“惡”。
點評
本文有兩大特點:其一,主題集中深刻。“我”粗暴地訓斥表妹,她卻依然友善平和,作者通過反思認識到自己缺少敦厚中和的性格。其二,描寫具體生動。寫表妹看電腦有動作有神態;寫“我”的訓斥有心理活動,有具體的話語;寫花,從顏色到形狀;等等。這些具體、生動的描寫,再現了當時的情景,給人如臨其境之感,有力地表達了反思的主題。
【作者系江蘇省建湖縣高級中學學生,指導并置評:劉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