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楊貴

我與楊貴相識，屈指算來已有半個多世紀了。那是在20世紀50年代，我在中共安陽地委農村工作部工作，楊貴同志任中共林縣（現在的林州市）縣委書記。是年，在抗旱種麥時，我赴林縣采訪，楊貴同志熱情接待，安排我住進縣委第二招待所，招待所的客房里總是放有一大盤核桃和柿餅。深入抗旱種麥第一線期間，我先后住在柳樹行、槐樹池。林縣老區人民對駐隊干部熱情有加，每晚去住處時，人們總是提著燈籠送我到住處。他們說狼害怕燈火，打著燈籠，狼不敢尾隨。

1958年，中共安陽地委與中共新鄉地委合并為中共新鄉地委，我調到共青團河南省委主辦的河南青年報社，在報社工作期間，我去林縣采訪多次。我每次赴林縣進山采訪，楊貴總是陪同前往。記得當時第一次深入山區時，林縣只有三位司機能進山。因新開辟的路比較險，一邊緊靠山，另一邊是懸崖，開車進山，既需要技術，更需要膽識。司機師傅總是開玩笑地說：“又從馬克思門口經過啊。”還提醒我說：“眼睛不要往一側看，要直視前方，這樣才不至于頭暈。”

沿途采訪時見到了聞所未聞的缺水的地方的景況，用“吃水貴如油”這句話來形容并不為過。關于吃水有很多真實而辛酸的故事。據說有一年過春節，老公爹翻山越嶺去挑一擔水過年，剛剛過門的新媳婦去中途接替老公爹，誰知山路不平，路上她一腳蹬空，把一擔水全灑了。這時天已黑了，已無法再去擔水。新媳婦深感慚愧，回去竟然上吊自盡了。像這樣因吃水而鬧出人命的事可真不知有多少！

當時從林縣去新鄉地委，沿途要過“十八盤”。每個司機師傅都是小心再小心地開過十八盤。當地老百姓說：“寧走十里遠，不過十八盤。”

楊貴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就是處處為老百姓著想。有一次我同楊貴去新鄉地委，沿途遇到不少澆地的農民。每逢澆地，農民免不了有時會把水從路的這一邊引到路的那一邊。當汽車將過路的水渠碾開時，楊貴總是讓司機停下車來，雖然有專門管水渠的人，但是楊貴還是親自把碾開的水渠用土重新封好。從這件小事上看，楊貴總是身體力行，從不麻煩別人。

在林縣，不光能感受到林縣人民戰天斗地的英雄氣魄，而且還可看到很多奇景。如我在黃花寺看到了“黃花流水顛倒顛”。水從黃花寺前向東流去，又從黃花寺后面向西流去。我還見到發人深省有哲理的石刻。有塊不規則的大石頭上刻著“天下皆宜行好事，人間誰不備荒年”。這句詩既無寫作年代，也沒有留下書寫者的名字。

我與楊貴相交，除了見面外，多以書信往來，一封封書信，傳遞著我們的情誼。書信中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格與性情。這是2006年12月楊貴的一封來信，此時，楊貴已調北京工作。信中楊貴的信仰與個性顯露無遺。原文如下：

湖涌同志：

來信收到，因平時參加會議多，回信晚些，請諒解！

我在河南工作三十年，在北京工作已三十三年。我寄去的《楊貴與紅旗渠》一書，您已收到，我一生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一直在前線打仗，新中國成立后我長期在農村工作，在林縣任職、兼職縣委書記二十一年，經常和工農群眾交往，和工農群眾有感情。中央調我到公安部工作，因我對公安工作不熟悉，只好服從黨的決定好好學習。后來又搞扶貧工作，在邊疆貧困地區活動……雖然我長期搞農村工作，但同新聞界朋友交往很多，如與華山、穆青等許多新聞界的同志來往很多，我不看他職位高低，只要主持正義，堅持真理，言行實事求是，全心全意為人民辦好事的人，我都是敬佩的。對那些為了自己撈個一官半職而貪污腐敗的人深惡痛絕。

前年我寫了幾句話今天寄上，題目叫“做人要做正派人”，請閱后交換意見。

祝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楊貴

2006年12月8日

楊貴的“做人要做正派人”原文如下：

做人要做正派人，主持正義為人民。

想得的是百姓事，做事符合人民心。

實事求是做工作，忠心耿耿干革命。

兩袖清風走正路，光明正大辦事情。

犯了錯誤不要怕，認錯改錯不丟人。

只要不辦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

做人莫有奸詐心，不要光想整別人。

挖空心思造謠言，咋有臉面見群眾。

為了當官陷害人，子孫后代留罵名。

當官看你為的誰，百姓敬的愛人民。

自己行為常反省，有錯自己去糾正。

互幫互助搞建設，和諧社會可建成。

在林縣乃至全國，流傳著這樣的民諺：“南有都江堰，北有紅旗渠”“古有李冰，今有楊貴”。這些民諺足以反映出人民的心里話。楊貴不愧為百姓的帶頭人！楊貴和紅旗渠及紅旗渠精神深深地留在人們的記憶里，李先念在太行山上的題字“山碑”，與紅旗渠共存。

2013年5月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劉云山到林州市調研。劉云山說：“雨后的林州大地，綠色滿目，生機勃勃。”并說紅旗渠精神乃治國之本。有了紅旗渠精神，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2012年初夏，我離開鄭州到山東兒子家，其間楊貴來鄭州，在電話里告訴我，他在鄭州等我，見面多交流交流。我從濟南提前返回鄭州，和楊貴竟夜長談，真是有講不完的話。其中說到《楊貴與紅旗渠》一書中那張1958年11月楊貴與毛澤東的合影，楊貴告訴我，“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批判他時，竟拿此照片說事兒，質問他與毛主席的那張合影中為啥他比毛主席還高！問題很可笑。楊貴告訴他們：“那是攝影者的責任，不在我啊！”

楊貴生于1928年5月，今年已經八十五歲。年齡越大，越感覺友誼的珍貴，越感覺老朋友的重要。他曾贈我一首詩，我讓書法家書寫好裝裱后懸于我的客廳，時時見詩如見人。現在就讓這首詩來作為此文的結束語吧：

人老見面少，心中常想念。

身體多保重，健康是本錢。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