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愛玲與蘇青被后人譽為“海上姊妹花”,當年在紅塵滾滾的上海灘,兩個才女以寫作為生,紅遍上海灘。蘇青的妹妹蘇紅說她倆“好得同穿一條褲子”,張愛玲也說過:“把我和白薇、冰心相比,實在不能引起我的自豪,只有與蘇青相比我才是心甘情愿的?!笨墒?,兩個好到無話不談的姐妹最終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傳聞蘇青傍上上海市偽市長陳公博令張愛玲生妒,又風傳張愛玲與胡蘭成的傾城之戀令蘇青嫉恨。當年惺惺相惜的才女到底因何成為陌路?
塵埃里開出來的姊妹花
20世紀40年代的上海灘,各類雜志多如牛毛,催生了一大批以寫作為生的女作家,張愛玲和蘇青屬于其中的鳳毛麟角。
當時的蘇青離婚后拖著幾個孩子,又辦著一份雜志,忙得不可開交。而張愛玲正大紅大紫如明月高懸。蘇青便向張愛玲約稿,希望張“叨在同性”的分兒上給她的雜志賜稿。張愛玲看到蘇青如此快人快語,當即給她寄了一篇小說《封鎖》,沒想到這篇小說讓胡蘭成大為贊嘆,跑來找蘇青要張愛玲的地址,結(jié)果一場傾城之戀轟動上海灘,也給后世留下說不盡的話題。
其實張愛玲與蘇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人。張愛玲是名門之后,一向遺世獨立。蘇青來自浙江寧波,雖然家境富有,但是丈夫李欽死要面子,不想伸手向家里要錢,這就苦了三個孩子的母親蘇青。
有次家里揭不開鍋,蘇青伸手向李欽要錢。李欽當時失業(yè)在家,正窩了一肚子火,看到討錢的蘇青,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也是文化人,你為什么不自己掙錢?”一巴掌打碎了這對金童玉女的婚姻,也把蘇青打上了職業(yè)女性之路。她的職業(yè)就是賣文。
胡蘭成與張愛玲經(jīng)蘇青介紹相識,時間不長,兩個人的傾城之戀就在上海灘盡人皆知,這讓蘇青極不開心。蘇青早于張愛玲認識汪精衛(wèi)的“文膽”胡蘭成,并且兩人早就有了一段地下情。
對于胡蘭成,蘇青是才貌俱佳的美人,還是離異單身,是再好不過的對象。他曾經(jīng)公開說過,蘇青“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無可批評的鵝蛋臉,俊眼修眉,有一種男孩的俊俏——在沒有罩子的臺燈的生冷的光里,側(cè)面暗著一半,她的美得到一種新的圓熟與完成”。
蘇青一向?qū)懖粊硖摌?gòu)的小說,她的文字大都寫實。在1949年秋天出版的《續(xù)結(jié)婚十年》中,她以“談維明”來影射胡蘭成。以蘇青一向為人直爽、口無遮攔的個性來看,《結(jié)婚十年》乃至《續(xù)結(jié)婚十年》都是她的人生實錄。這個談維明“當過什么次長,也做過什么報館的社長”,“他雖然長得不好看,又不肯修飾,然而卻有一種令人崇拜的風度。他是一個好的宣傳家,當時我被說得死心塌地地佩服他了,我說他是一個宣傳家,那是五分鐘以后才發(fā)覺的,唉,我竟不由自主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明白無誤就是胡蘭成。
而張愛玲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隱秘之情,那時候她才二十出頭,不懂人情世故。就在幾個月前,聽說胡蘭成因文事坐牢,她還為他打抱不平。當時蘇青認為張愛玲名氣大,是當紅作家,說話有影響力,便帶著她來到汪偽政權(quán)行政院院長周佛海家,想通過周佛海說服汪精衛(wèi)釋放胡蘭成。
蘇青和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是密友,張愛玲插不上嘴,就看周家古董。周佛海湊上來說:“這是端硯,魚腦凍和胭脂暈,是最好的兩種,都出自大西洞。張小姐是大作家,想必對文房四寶是有研究的?!?/p>
張愛玲搖頭發(fā)笑:“我們這一輩用的都是派克鋼筆?!?/p>
周佛海點頭說:“是啊是啊。”
楊淑慧和蘇青從內(nèi)室里出來,楊說:“你這木渣渣的腦袋,也好跟人家才女攀談?”
周佛海說:“我看人家張小姐對硯臺有興趣。”
張愛玲夾在中間有點難堪,解嘲說:“中國真是,連硯臺的名字都叫得這樣好,魚腦凍,胭脂暈。古人的好,今人永遠是追不上的。”
蘇青說:“所以你把老清裝都穿上啦?!?/p>
周佛海說:“小姐們穿穿是新鮮,我們要是穿上,那可就是搞復辟啦?!?/p>
楊淑慧聽到此把臉一沉:“三句話不離本行,我倒要問問你,胡蘭成犯的是什么罪,要把他關(guān)起來?沒事就把人家給放了,你們這些人,老虎打不動,蒼蠅倒拍得勤?!?/p>
周佛海坐著,低頭喝茶,末了說:“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汪先生要找他談談?!?/p>
周太太補了一句:“不可能一談就談了一個月吧?”
就這樣,胡蘭成被放了出來。
胡蘭成出于對蘇青“救命之恩”的感謝,有事沒事總是撇開張愛玲來看蘇青。后來他在《今生今世》中寫道:“當初有一晚上,我去蘇青家里,恰值愛玲也在。她喜歡也在眾人面前看著我,但是她又妒忌,會覺得她自己很委屈。”在女友家相逢老情人,張愛玲立刻泛出醋意,一時不及掩飾,被胡蘭成看了出來,蘇青也看了出來。不知道這件事最后如何收場,胡蘭成像只夜貓子,總在黃昏天黑時分驀然出現(xiàn)在蘇青的家。蘇青在小說中也以《黃昏的來客》寫到胡蘭成:
然而不久,我終于遇到一個知道我的人,叫作談維明。他的臉孔是瘦削的,腦袋生得特別大,皮膚呈古銅色,頭發(fā)蓬亂如枯草,是不修邊幅的才子典型,然而他卻有著驚人的聰明,加以博學多能,于社會經(jīng)濟文學美術(shù)等無所不曉,這可使我震懾于他的智慧,心甘情愿地悅服了。他天天到我家來,坐談到午夜,濃濃的茶葉,強烈的香煙味,使兩人興奮而忘倦。
“露水妃子”與“文藝姘頭”
蘇青的妹妹蘇紅在晚年對來采訪的記者說:“我姐姐和張愛玲好得很,經(jīng)常一同逛街一同看電影,還互相換褲子穿。”兩個女人好到換衣裳穿的程度,這是女人間不太多的友誼,民間形容兩個人好,就說“好到穿一條褲子”。
張愛玲和蘇青好得程度出自蘇青妹妹蘇紅之口,不得不令人相信。那時候張愛玲經(jīng)常陪蘇青買衣服,她在《我看蘇青》里有記敘:“去年秋天她做了件黑呢大衣,試樣子的時候,要炎櫻幫著看看。我們?nèi)齻€人一同到那時裝店去,炎櫻說:‘線條簡單的于她最相宜。’把大衣上的翻領(lǐng)首先去掉,裝飾性的榴桐也去掉,方形的大口袋也去掉,肩頭過度的墊高也滅掉。最后,前面的一排大紐扣也要去掉,改裝暗紐。蘇青漸漸不以為然了,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我想……紐扣總要的罷?人家都有的!沒有,好像有點滑稽?!?/p>
當時由于報紙雜志繁榮,上海灘出現(xiàn)一大批所謂的“小姐作家”,《中國女性文學史》作者譚正璧提議由《新中國報社》舉辦一次女作家聚談會。
在聚談會上,主持人問蘇青哪一位女作家作品最好,蘇青當著眾多海上女作家的面堂而皇之地說:“女作家的作品我從來不看,只看張愛玲的文章?!?/p>
主持人隨后又問張愛玲:“我們再聽聽張愛玲女士的意見?!睆垚哿嵴f:“古代的女作家中我最喜歡的是李清照,她的優(yōu)點早有定評,用不著我來分析介紹了。近代的最喜歡的只有蘇青,蘇青之前,冰心的清婉往往流于做作,丁玲的初期作品是好的,后來略有力不從心。踏實地把握住生活的情趣的,蘇青是第一個,她的特點是‘偉大的單純’。經(jīng)過她那俊潔的表現(xiàn)方法,最普通的話成為最動人的,因為人類的共同性,她比誰都懂得?!?/p>
兩個人如此露骨地惺惺相惜,引起在場的一大批女作家的憤怒,散會后眾人均不理她倆,可她們兩個人照樣談笑風生。
這時候蘇青尚未創(chuàng)辦雜志,她唯一的生活來源就是和張愛玲一樣寫作。但是她的筆不如張愛玲勤快,稿費時斷時續(xù),這便讓她的生活有時十分難堪。但是她歷經(jīng)生活的磨煉與摔打,常常能道出紅塵中人的難處,倒也贏得一大批讀者——她的一篇《談離婚》讓上海市偽市長陳公博大為贊嘆,認為她將離婚男女的心態(tài)寫活了。于是從《古今》雜志主編朱樸那里得到蘇青的地址,又得知蘇青急切地想得到一份工作養(yǎng)家,陳公博便主動提筆給蘇青寫了一封信:
和儀(蘇青本名)先生:
昨晤周夫,知先生急于謀一份工作,我想請你做市府專員。我想你以專員的名義,替我整理文件甚至就做這種工作,不居什么名也行。但有一件事——不是條件,請你注意,最要緊的是秘密……秘密是政府內(nèi)為要的問題,請你考慮。如果可以干,請答復我。不愿干就做專員,而依至各處室辦事罷。至于薪酬,千元大概可以辦到。
著安!
陳公博 啟
蘇青也沒有什么猶豫,欣然接受了這一切。那天她特地模仿張愛玲做了身寶藍色旗袍來見陳公博。
她直接闖進陳公博辦公室,衛(wèi)兵想攔住她,她輕輕推了他一下,說:“陳市長約我來的。”
衛(wèi)兵馬上退到一邊。陳公博辦公室的門開著,蘇青沒有直接進去,她看到陳公博正埋頭看公文,就站在門口用手敲敲門。陳公博抬頭看到她,露出開心的微笑。
蘇青從此就在市政府上班,她在陳公博辦公室?guī)退砦募?。說好是市府專員,但是她卻成了陳公博的私人貼身秘書,常常跟隨陳公博來往于寧滬之間。
這樣的生活過了一段時間,某天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一位好心人提醒蘇青,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太危險,提防有人暗中下毒手。
蘇青看了信非常害怕,陳公博也看出她的苦惱,便在暗中寄給她十萬塊現(xiàn)大洋,讓她創(chuàng)辦一份雜志。
當時印報紙雜志的白紙十分緊張,陳公博又為她弄到了兩車皮白紙。蘇青片刻不想等待,立馬行動,注冊了天地出版社和天地雜志社。
去運紙的那天,蘇青起了個大早,跟著卡車司機親自去押運。滿滿一卡車白紙,蘇青就坐在紙堆上,車子開得飛快,大風將她的頭發(fā)吹起來,紙堆有彈性,搖搖晃晃的,她招搖過市,揚揚得意。
這時候上海的小報上關(guān)于蘇青是陳公博的“露水妃子”、張愛玲是胡蘭成的“文藝姘頭”正在風傳。
蘇青將小報拿給張愛玲看,張愛玲推開說:“我從來不看這個?!?/p>
蘇青其實也不看,是朋友特地給她留著的,她一把火將一疊小報全燒了,卻再也無法擺脫陳公博。
兩年后的某一天,一個叫姜貴的人來看她,給她帶來了一張報紙,上面正是陳公博被處決的照片,蘇青嚇得面無人色,很多天不敢拋頭露面。
姜貴放心不下,又來到蘇青的家,蘇青將一張銀行存折交給姜貴說:“全給你,你幫我處理吧?!?/p>
姜貴感到莫名其妙,蘇青這才告訴他,上面的錢全是陳公博打給她的,她不敢再花了。
曾經(jīng)的閨密不再提
陳公博被處決后,市面上什么說法都有,到處人心惶惶。蘇青絕息交游,用她自己的話說“打扮得像個寡婦”,她盡可能穿黑色或藍色,盡可能地低調(diào),不想再惹出任何麻煩。但是要想恢復到成名前的平靜怕是不可能做到,總有男人不請自來,這姜貴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真正的身份是國民黨接收大員,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王意堅。
王意堅是山東人,與弟弟王愿堅都受六叔王翔千的影響,少年時代便出來參加革命。王氏家族是山東瑯玡王氏的后裔,王翔千是山東共產(chǎn)黨支部創(chuàng)始人之一。
王氏兩兄弟都受叔父影響酷愛寫作,但是后來卻走向不同的陣營:王意堅參加國民黨,成為接收大員進駐上海,后來又去了臺灣,以“姜貴”之名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反映故鄉(xiāng)的小說,在臺灣頗有影響。而王愿堅則成為蜚聲中國文壇的紅色作家,作品有《七根火柴》《黨費》等,他編劇的電影《閃閃的紅星》曾照亮一代人的青春夢想,潘冬子、胡漢三成為那個特殊年代的標識。
當時王意堅化名姜貴從重慶來到上海,看到蘇青的小說《結(jié)婚十年》超級暢銷,便心生向往,提筆給她寫了一封信,兩人相約到蘇青家附近的咖啡館喝咖啡。
一個是接收大員,大權(quán)在握,一個是孤寡女人,寫字謀生,兩個人來來往往的結(jié)果是蘇青開始與姜貴同居。
陳公博被槍斃后,姜貴怕引火燒身,住到無錫不再回上海。偶爾,姜貴會趕晚上的車到上海,在斜橋弄蘇青的公寓里住上半宿,只住半宿,天不亮就趕早班車回無錫。每次過來,他都打電話通知蘇青,她就早早把孩子們安排在地板上睡覺。深更半夜,姜貴走進去,地板上橫七豎八睡的都是孩子。姜貴左一腳右一腳跳躍著從地板上走過,小心又小心,生怕一腳踩到孩子。在昏暗的燈光下,蘇青一個人寂寞地坐在藤椅上等著他。姜貴走到蘇青面前,兩個人在燈光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有一種患難之交的感覺浮上心頭。蘇青有時也為姜貴準備好點心,但是姜貴因為怕麻煩,從沒有吃過她準備的東西。他總是在火車上吃好,然后才到她家去。
這樣來往了大半年,有一天姜貴說:“不如你到無錫去住上一段時間?!碧K青也沒有表示反對,姜貴開始在無錫物色房子。他在一個大戶人家花園里相中了一套房子,有三個敞廳和整套紅木家具,環(huán)境也十分清幽,極適合都市喧鬧之人作短期休息之用,更適合作家在此讀書寫作。姜貴盼著蘇青來,蘇青也表示愿意來,但是一直沒有來。
姜貴時時想著蘇青,為她寫了一首詩:
落盡梅花斷雁遲,孤燈背坐雨絲絲。
三千綺夢春常在,十二宮墻事未知。
世故登龍應有術(shù),文章憎命豈無悲。
且將貝葉傳心葉,不種夭桃種荔枝。
后來姜貴到鎮(zhèn)江,和蘇青漸行漸遠。他到上海還會去看蘇青,只是隔好長時間才見一次,這時候他們真的成了普通朋友。
姜貴回憶說:“人到中年,權(quán)利害、重現(xiàn)實,不大容易再有戀愛至上一類的一往深情。我知道我如果真的和她結(jié)婚,將不是一對幸福的夫婦。她閱人既多,有著各方面的要求,任何人都不能予以滿足,這種人永遠是痛苦的。已近不惑之年,大半輩子過去了,如果我能為自己的事業(yè)稍創(chuàng)根基,那實在是更重要的事。我曾用一封簡單的信把這意思坦白告訴她,希望她諒解。我的意思,這絕對不是絕交,而她卻沒有回信給我。接著她與人在西門路同居,這便是潘女士所說的那個電力公司的工程師。不過這事情發(fā)生在‘解放’以前,而非在‘解放’以后。聽說那人為她準備了一所小樓,并為她買了鋼琴,請人教她彈琴。但是不知怎的,兩個人最后還是分開?!?/p>
蘇青后來把她與姜貴的交往全寫進了小說《續(xù)結(jié)婚十年》中,這完全是一部紀實小說,所有與蘇青有過過往的人物全部可以從其中找到對應的人物,除了張愛玲。
在這部長篇小說中,蘇青絲毫沒有提到她曾經(jīng)的閨密張愛玲,這是一件很讓人費解的事。
多年以后張愛玲的紀實小說《小團圓》出版,所有她結(jié)交過的人物也全寫了個遍,就是不提蘇青,這也令人匪夷所思。
其實這時候蘇青和張愛玲因為胡蘭成早已斷絕了來往。蘇青寫作《續(xù)結(jié)婚十年》時,胡蘭成正在浙江深山里逃亡,但是張愛玲還在上海。蘇青知道她的小說張愛玲會看到,她就是要借小說來報復一下張愛玲。女人,特別是小女人,總免不了小肚雞腸,女作家也概莫能外。
一對歧途佳人
蘇青最后一部小說叫《歧途佳人》,其實她與張愛玲才是真正的歧途佳人。或出于某種目的,或因為少不更事,她們在兵荒馬亂的年代結(jié)識了不靠譜的男人,分別在一條歧途上走了很遠,最后殊途同歸:都窮困潦倒抑郁而故。不同的是,一個死在國內(nèi),一個死在他鄉(xiāng)。
離開姜貴后大約過了一年,蘇青和新國民促進委員會上海分會委員、鐵道部部長周化人在一起。在蘇青后來創(chuàng)作的《續(xù)結(jié)婚十年》中,她這樣描寫周化人:“我們在西區(qū)多麗公寓里定了兩個房間,一切的陳設都是由他親自設計的,精致的家具,素雅的窗帷,他是英倫留學生,遍游歐洲各地,性情溫和,舉止彬彬有禮。我們相聚的日子并不很多,兩杯茶,幾塊餅干,大家談得高興。”
蘇青很早就知道周化人,當初她與陳公博第一次約會,是在上海灘有名的國際飯店十三層樓,而那一層樓都是周化人的產(chǎn)業(yè)。當時上海灘叫周什么人的名人特別多,周樹人周作人周雨人,還有一個叫周作仁的,但是這個人叫周化人。他是廣東化縣人,被任命為國民黨廣東省政府委員兼廣州特別市市長。后來轉(zhuǎn)任新國民促進委員會上海分會委員、鐵道部部長。他與蘇青相交,大致就在這一時期。姜貴在《我與蘇青》里這樣說:“蘇青常常掛在口上的人物,陶亢德之外,便是周化人了,他常帶著保鏢請她到外面去吃飯。”
這個周化人也出現(xiàn)在蘇青的《續(xù)結(jié)婚十年》中,甚至早于影射姜貴的“謝上?!保骸班徸幸粋€胖胖的紳士在招呼我,他頭發(fā)是稀薄的。我抱歉地笑著,移眼向名片觀看時,上面清楚地印著‘趙瑞國’三個字,還有幾項官銜,大概是什么廳長什么委員之類。我故意不作理會,只向他說聲:‘哦,原來是趙主任?!苯?jīng)過吃請與調(diào)情之類男女老把戲,兩個人開始同居。
蘇青猶豫著,躲閃著,最后還是不可避免地投入周化人的懷抱。
姜貴堅持認定“蘇青和周化人的關(guān)系甚于陳公博”,這個無法考證。但是周化人則明顯遲于陳公博之后進入蘇青的生活,作為陳公博的下屬,周化人肯定早就知道蘇青是陳公博的私人秘書,甚至早在他借出房子給蘇青和陳公博幽會之時。
據(jù)說抗日戰(zhàn)爭結(jié)束時,周化人留了一張條子在國際飯店十三樓那套房子里,然后只身出逃。他逃到吉林時被逮捕,關(guān)押在后來關(guān)押過蘇青的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不久,他被釋放,他知道形勢仍然會變,便立馬出逃到香港,后來寫作《中國文學史稿》。
張愛玲的出國與她的個性有關(guān),她從來都以摩登旗袍示人。1949年以后她冷靜地觀察了一階段,還親赴鄉(xiāng)村參加土改??吹疆敃r許多的口號和過激的做派,她無法忍受,認定前景不容樂觀。滿大街統(tǒng)一的藍或黑的人民裝在她眼里是那么難看,她對弟弟張子靜說:“這樣的衣裳打死我也不能穿。”
她后來借口去香港大學復讀,從深圳羅湖出關(guān)奔向海外,最后又前往美國。
與張愛玲相比,蘇青適應能力要強,她在一夜之間就順應時代潮流穿上一套女式“人民裝”,混跡在人流中你根本看不出她曾經(jīng)是老上海當紅的女作家。她最后選擇留在大陸,是相信自己有能力活下去,也相信不管什么人當政,反正柴米油鹽的日子總是要讓人過,無非就是找一個掙錢養(yǎng)家的職業(yè)。蘇青后來做了編劇,“反右”時受“胡風事件”牽連被判刑入獄。出獄后工資停發(fā),生病連兩塊錢的出診費都掏不出,于1982年冬天含恨而故。十三年后的1995年9月8日,張愛玲的遺體被人發(fā)現(xiàn),在遺囑中有這樣一句話:“不要察看我的遺體,不要舉行任何儀式,將骨灰隨便拋棄在荒漠無人處……”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