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年早逝的彭雪楓將軍宛如生長在豫皖蘇大地上的高大喬木,留給今天人們的不僅是樹蔭,還有深入人心的根脈。
沿著彭雪楓將軍當年戰斗的足跡
走訪
彭雪楓將軍已經遠離我們近七十年。他曾經用自己年輕的生命譜寫了一部蕩氣回腸的英雄之歌,在我黨我軍的史冊上留下閃光的一頁。新中國成立后他被中央軍委定為三十六位軍事家之一;抗戰勝利六十周年之際,黨中央再次將他列為中國的民族英雄,成為我黨在抗戰中犧牲的四位高級將領之一。
筆者作為一名軍旅作家,沿著彭雪楓將軍當年戰斗的足跡進行了一次走訪。
春天的日子,我登上了開往河南南陽的火車。當我面對熙熙攘攘忙于奔波的人流,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擔憂:今天的人們還能記得他嗎?一段塵埃落定的歷史還會再現它的原貌嗎?
令我想不到的是,這個問號在幾個小時后便被拉長成了一個感嘆號。
火車開動之后,我和同車廂的旅客聊起了天,以打發漫長旅途的寂寞。沒有想到這位在南陽工作的年輕旅客,不僅對鎮平歷史上各類名人了如指掌,對彭雪楓的家事、往事和身后事也娓娓道來,如數家珍,那表情就像在說自己家里的事,話里話外,讓我感受到距離南陽三十公里的鎮平縣是一個值得人們自豪的地方。
最后這位旅客用神秘的口吻問:你可知道彭將軍的神奇之處?他一生有許多巧合。他見我茫然地搖頭,便告訴我說:第一,他的生日就是毛澤東主席的祭日。第二,他出生在七里莊,犧牲卻在八里莊。第三,他犧牲那天是他生日后的第三天。第四,他人生許多重要轉折都發生在9月,出生、殉國、入黨、結婚、東進乃至西征都在9月……
接著他又說:冥冥之中,什么巧合讓第一代開國元勛如此鐘愛9月?答案是無解的,也是有解的,因為中國文化里“九九”為大啊。他們都不是一般人!
聽到此,我的情緒隨之高漲,憑直覺,往往流傳民間的傳說就是民眾的記憶鏈,傳說背后將鏈接歷史真實的內容。
一粒憂患的種子
帶著神秘感,我走進了鎮平縣,走進了彭雪楓紀念館。在紀念館外彭雪楓身著軍裝的青銅塑像前,我凝望許久;走進大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尊彭雪楓學生時代的漢白玉雕塑。相比之下,前者凝重,后者清純,材質不同正好反映了彭雪楓不同時代的不同神采。紀念館里有三個大展廳,彭雪楓的照片放得很大,實物保存得也很完好。
這些照片中有許多是反映彭雪楓與人民群眾魚水之情的場面,其中彭雪楓有一段話讓我想了很多:“少要老百姓養活,到不要老百姓養活,以至到養活老百姓?!睘槭裁唇裉斓拿癖姛o法忘記他,從這句話里我們似乎找到了答案。
彭雪楓將軍1907年9月9日出生在七里莊一戶稱為“六德堂”的耕讀世家里。他的家因為距離縣城七里,故叫七里莊。
彭雪楓出生時天將破曉,因為是家中的長子,令他的父親彭延泰、母親王氏以及整個家族都喜不自禁。最為開心的還是他的祖父彭汝瀾。他手持字典,翻閱家譜,字字斟酌,為長孫起乳名“隆興”,學名“修道”。這名字,寄托了彭家人對這個生命最美好的希望。
彭雪楓的舊居是一座百年院落,雖然經過修繕,但還是感到很陳舊,房屋不僅低矮、陰暗,也很狹小。院子東側是一片竹林,竹子長得很密集,以至人都無法進入。彭家現在已經沒有后人在這個村子里居住了,只有一個遠方親戚代為看管。
院落里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棵兩人都摟不過來的老桑樹,遮天蔽日。經過看門人的指點,仔細看去,發現樹干上竟然留下了彭雪楓童年在祖父教導下習武的痕跡,這些痕跡隨著樹干不斷長高,我只能仰視,才能看見它的存在。
彭雪楓出生時,正是清王朝的衰亡期。年幼的彭雪楓雖然不甚明了封建王朝與國家民族的關系,也無法知道探尋真理的含義,但他從祖輩們不滿當局的憤然表情和一聲聲無助的嘆息聲中,感受了他們對于險惡生存環境的無奈,也從祖父教他防身習武的一招一式中,懂得這個世道只有強者才能生存的道理。
彭雪楓在這個粗通文墨的“耕讀世家”中長大,毫無疑問,他那顆幼小心靈里播撒下的不僅有倫理道德和文化學識的養分,還有一粒憂患意識的種子。
鎮平當地老鄉給我講述了彭雪楓小時候的一個故事。
彭雪楓十四歲那年,和二弟寶興去鎮平縣城,看見衙役在一家玉器店拿了貴重的玉石,卻不付分文就要離去。店老板和學徒們紛紛下跪哀求不要拿走他們的玉石,可是衙役視而不見揚長而去。當時圍觀民眾甚多,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一旁已觀看很久的彭雪楓再也忍不住了,他挺身而出,搶下衙役手中的玉石,隨后一個掃堂腿,將這個囂張的衙役踢翻在地,接著,彭雪楓揮舞拳頭,朝衙役身上打去。衙役見眾怒難犯,不敢再停留,抽身抱頭鼠竄。
玉石失而復得,店主對這個見義勇為的少年感激涕零。
初試鋒芒,大獲全勝,這大大地增強了彭雪楓的同情心和正義感。
這以后,憂患的種子發芽了,它破土而出,逐漸長成蔭蔽大地的參天大樹。
成年后的彭雪楓選擇了以拯救天下窮苦人為己任的職業革命家之路,1930年開始了他的軍人生涯。
賣馬渡春荒
此行追隨著彭雪楓的足跡,向東,向東,再向東,一點點地進入了中原腹地。此時的豫東平原,正是小麥收割季節,到處一片繁忙,掛著各地牌照的聯合收割機浩浩蕩蕩地行駛在通往農村的公路上。如果不是我腦海里已經有了歷史的畫面,說什么也無法想象被稱為“天下糧倉”的豫東平原當年是怎樣的一片焦土,百姓是怎樣的悲慟……
1938年,彭雪楓被派往中原開辟抗日根據地。當時河南大部分地區已經淪陷。彭雪楓帶領一支三百多人的游擊支隊深入豫東敵后戰場,在大片淪陷區中開辟抗日革命根據地,以完成黨中央、毛主席“立足中原”的戰略使命。
彭雪楓率領游擊支隊孤軍深入敵后之后,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不僅要應付復雜敵情和兇險局勢,而且還要和饑餓傷病作艱苦的斗爭。
1939年2月下旬,彭雪楓率部進駐永城縣(今永城市)書案店地區。
永城縣是河南東部一個小縣城。今天,這座城鎮到處可見學校、郵局、飯店、商店、機關等高層建筑。可是在1939年永城卻是一個偏僻小縣,土匪蜂起,敵偽如麻。東進游擊支隊來到一個叫書案店的集鎮駐扎下來。書案店,這個激發文人想象的地名,卻無論如何也撩動不了彭雪楓抒情的心弦。他面臨的是青黃不接的春荒時節,民房十室九空,民眾生活極為艱難,方圓百里,樹皮都被剝食干凈,野菜草根更是稀罕之物。他馬上下令:部隊不準和當地百姓爭食,不準挖野菜,不準剝樹皮,更不準吃老百姓的東西。一系列“不準”使得東進部隊很快就陷入困境。最為揪心的是打開部隊家底子,伙食經費只剩下四塊大洋!
怎么辦?彭雪楓的目光移向了他心愛的棗紅馬。說起戰馬,有一首膾炙人口的歌謠今天聽起來依然親切:“彭師長有‘三寶’,拂曉劇團、騎兵團,還有一張《拂曉報》?!边@久負盛名的三件寶伴隨他的部隊活躍在豫皖蘇地區,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彭雪楓喜歡馬由來已久。他還是學生的時候,一次“疏散”塞外,使得他有機會登高望遠,天蒼蒼 , 野茫茫 , 牧馬的嘶鳴聲聲聲入耳 。這幅塞外牧馬圖令他激動不已。他開始觀察馬,駕馭馬。他發現馬是一種生來舍己為人,盡一切力量為人類效力的動物。這種崇高的特性使得他一生對馬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眼看年關臨近,彭雪楓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賣掉部隊的戰馬,包括與他患難與共的棗紅馬,與群眾共同渡過春荒難關。熟悉他的指戰員都知道,戰馬是彭雪楓司令員的心肝寶貝,也是部隊的無聲戰友,不到萬不得已,司令員怎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第二天,軍需處長將彭雪楓的坐騎和其他軍馬牽到了集市上出賣。老百姓聽說彭司令員的戰馬也要賣掉,爭相圍觀。大家知道真相后,都感嘆游擊隊全心全意為人民著想的義舉。當地開明紳士董學田目睹后,異常激動:“將軍為民賣馬,亙古少有。有此仁義之師,何愁倭寇不滅。新四軍真乃天下文明第一軍!”他馬上慷慨解囊,用糧食換走了軍馬,解決了部隊的燃眉之急。
除夕之夜,部隊戰士和當地百姓吃上了一頓熱騰騰的餃子。席間,彭雪楓看見戰士們悶悶不樂,還在懷念那些賣掉的戰馬,他就高聲地對大家說:“同志們,當年秦瓊受困,賣過一匹黃驃馬,今天,我們也把和我們一起東征的紅驃馬、白驃馬,數十匹心愛的戰馬賣掉。有的同志不理解,想不通,其實道理很簡單,我們是無產階級的隊伍,和老百姓魚水相親,只準為民愛民,不準擾民。今天賣馬,明天我們會從敵人手里奪取更多的戰馬!”
正在芒碭山區堅持抗日的魯雨亭聽說彭雪楓賣掉了自己的戰馬,十分感動,他連夜將一匹號稱“火車頭 ”的青白色戰馬送給了彭雪楓。
“火車頭”——這個名字好!彭雪楓興奮地望著這個高大的新伙伴,立下誓言:由“火車頭”打頭,我們要從敵人手里奪回十匹百匹千匹戰馬,成立自己的“火車頭”騎兵團!
可這個心愿,直到1942年他在江蘇泗洪建立了一支威名遠揚的騎兵團才實現。
彭雪楓賣馬度春荒,加上游擊支隊模范執行紀律和戰斗連連勝利,給當地人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當地出現了廣大群眾捐獻錢物、踴躍參軍的熱潮。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彭雪楓的部隊人數就由東征出發時的三百七十三人劇增至近一萬人,為建立豫皖蘇抗日根據地打下了基礎。
綠葉對根的情意
與河南交界的安徽省渦陽縣新興集也是彭雪楓落腳時間比較長的地方,一度成為豫皖蘇邊區抗日指揮中心。在這里,敵后抗日根據地的建設工作迅速開展起來,先后建立了五個縣政權和三個辦事處,游擊區擴大到十個縣范圍,各種抗日群眾團體紛紛建立。僅以渦陽縣為例,農抗會員和兒童團員分別都達十萬之眾,還有老人指導團四萬人,婦救會員五萬人,有八千余人參了軍。
我到這里時,看見鎮政府的大門被農民做買賣的地攤封堵了。在鎮長的指點下,與鎮政府一河之隔,就是修繕一新的彭雪楓紀念館,館外還豎立了一個彭雪楓騎馬的高大塑像。據說紀念館是在原址上修建的,以前的老房屋在1940年的“六一戰斗”中被日軍全部燒毀了。這之后彭雪楓的武裝力量遭受日軍、國民黨頑軍以及地痞土匪多重擠壓,直到1941年夏季撤退津浦路東的皖東北根據地。
這個紀念館就是鎮政府根據群眾的意愿,從并不富裕的經費中拿出部分修建的,因為當地群眾誰都不愿意讓彭將軍的指揮所原址是個破落的樣子。
當地黨史辦的張同志告訴我,彭雪楓1939年抵達新興集不久就遇雨季,而新興集一帶地勢低洼,遇大雨就受澇災。地勢低的居民和地勢高的居民都從自己利益出發,一遇到澇災,兩地居民都要發生沖突。久而久之,大雨成為當地居民世代結怨的禍根。歷代官府也想解決這個世代矛盾,可是都沒有從中調解成功。
彭雪楓得知此事,在他的倡導下,抗日政權開始從中調解,彭雪楓還特地讓水利干部做出沙盤,讓兩地群眾一目了然自己的位置,感受對方的損失和痛苦。讓高地居民讓出土地挖排水溝,讓低洼居民拿出土地賠償高地居民的損失。后經過軍民聯合奮戰,先后挖成了兩條一二十里長的排水溝,將李家湖和永南積水引入淝河。這樣一來,不僅排掉了淤積的洪水,也排走了積淀兩地人民心頭的百年宿怨。
兩地人民為這兩條排水溝起名,一條名為“新新溝”,另一條叫作“新四溝”。當地百姓還立碑紀念,在溝旁豎起一尊“彭公雪楓德政碑”,兩側有副對聯:前引前導與五億袍澤謀樂利;耐苦耐勞為三區廣眾造腴田。
后來,永城、渦陽人民群眾把“新新溝”和“新四溝”合稱為“雪楓溝”,借以表達對彭雪楓愛護人民利益的永恒紀念。
由于游擊支隊在彭雪楓率領下艱苦奮戰,為民謀利,所以,游擊支隊所到之處,群眾把“德治之軍”“文治之軍”的標語貼滿了墻。
1944年1月29日,彭雪楓在“擁政愛民月”師直部隊的長篇講話題目就是《我們是政府的衛隊和老百姓的護兵》,他還把這個報告編成了一副對聯,要求貼在每個連隊和機關的墻上:
政府衛隊,保衛政府,乃是義務;
人民護兵,愛護人民,原為本分。
橫批是“擁政愛民”。
不知誰說過一句話:具有雄才大略而又富有同情心的人總會散發出不可抗拒的個人魅力。今天看見許多地方都建有雪楓小學、雪楓中學,甚至菜市場也命名為“雪楓”,可見彭雪楓的個人魅力不僅深入人心,而且還成為一種時尚。
楓葉飄零的日子
江蘇泗洪,也是一塊紅色的革命土地。中共淮北黨委,淮北行署和新四軍四師師部均在此立足;劉少奇、陳毅、鄧子恢、張愛萍、張震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曾在此親自指揮戰斗;彭雪楓、江上青等三千多位烈士英名鐫刻在這塊熱土上……
走過了近七十年風雨滄桑的半城鎮雪楓陵園,依然顯得那樣宏偉和肅穆。
寂靜之中,我耳邊盤桓著彭雪楓的喊聲:“軍人們要在拂曉出發,要進攻敵人,志士們要在拂曉奮起,要聞雞起舞!拂曉催我們斗爭,拂曉引來光明。”
我想,這是彭雪楓留在豫皖蘇大地上永遠的聲音!
陵園是圓形的,好似生命的一個句號。
我在這個巨大的句號中尋找著飄落的楓葉。
1944年秋季,是中國抗擊日本侵略者即將取得全面勝利的一年,是中華兒女帶著不屈的信念,帶著民族的尊嚴,迎接東方拂曉的一年……
1944年8月15日,一個朦朦朧朧的夜晚,彭雪楓騎著他的“火車頭”戰馬,告別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的妻子,奔赴戰場。此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他們夫妻今生的訣別,也是他與第一個且是尚在母腹中的孩子的訣別。
三十七歲的彭雪楓,腳步匆匆,情意切切,率領新四軍第四師一萬多人馬奔向他臥薪嘗膽等待了三年的戰場,那里有他一手創建的豫東根據地,有和他相依為命的父老鄉親,也有他忍痛撤離的無奈和苦痛,還有不被人理解的誤解和指責……終于這位喜歡“拂曉”意境的將軍,能夠在全國抗戰勝利到來的“拂曉”時分由東邊殺回來,收復豫東抗日根據地。然而,“拂曉”也象征了他的命運——他在指揮攻打八里莊時,中彈犧牲,倒下了他那寧折不彎的身軀;在兒子即將問世時,他卻過早地完成了父親的課程;在他鐘愛的騎兵團殺向敵人陣營時,他在戰馬奔騰中停止了呼吸……
從此,歷史鐫刻下這個值得人們永遠銘記的日子:1944年9月11日。
彭雪楓的遺體運回泗洪第四師師部所在地半城安葬。下葬那天,淮北根據地的民兵和老百姓從幾十里外趕到半城鎮,哭泣著跟隨在彭雪楓靈柩的后面。送葬隊伍越來越長,蜿蜒了好幾里。
我原以為這就是生命的最后句號,一個意外的故事從墓碑上幾個斑駁的彈孔引出,句號變成了逗號——
1946年12月,陵園四周的樹木還沒有長到一人高,內戰的炮火又一次將淮北大地推進血腥中。進犯解放區的國民黨軍隊連死人也不放過,在安葬烈士的陵園里毀墳墓,砸墓碑,轟紀念塔,彭雪楓的棺木被砸爛,他的遺骨散落浸泡在半人深的積水坑里。留在當地堅持斗爭的游擊隊幾次組織營救,都因國民黨部隊把守嚴密而沒有成功。
一個寒風刺骨的深夜,曾經給彭雪楓當過馬夫、喂養過“火車頭”的啞巴許爾方,偷偷摸進陵園。別看他是啞巴,可他的耳朵比誰都靈,他竟然躲過敵人的幾道哨卡,在齊腰深結有冰碴子的水坑里將彭雪楓的遺骨一塊塊摸了上來,裝了滿滿一蒲包,又濕淋淋地背著師長的遺骨爬出了陵園。下半夜,他終于將彭雪楓的遺骨交到了游擊隊的手里。
沒過多久,國民黨查出了啞巴,抓去嚴刑拷問,想得到彭雪楓遺骨的下落。啞巴這時決定啞巴到底。無可奈何的敵人得不到半點口供,第二天將血肉模糊的啞巴殘忍地殺害在半城的南郊。臨刑前,啞巴始終眼看彭雪楓陵園的方向,任憑敵人怎樣扭他的頭,他始終不肯轉方向,直到身中數彈,這個有情有義的漢子才倒下!
新中國成立后,許爾方用生命換來的彭雪楓的遺骨再次安葬在重新修復的陵園中。
故事講完。我在尋訪的路上,一路重讀,一路感動。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