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我的心,我的心,還在追……”
這些歌曲總能讓我們回憶起許多年前的夏夜,大片大片的螢火蟲圍繞在孩子們身邊。然而,在現今80后、90后的兒時記憶中卻極少有螢火蟲的身影,有人甚至從未見過螢火蟲。近幾十年來,隨著工業化的發展和城市的擴張,螢火蟲的棲息地遭到了嚴重破壞,作為環境指標生物,對于環境變化反應敏感的螢火蟲越來越少,甚至瀕臨消逝。
華中農業大學植物科學技術學院副教授付新華是中國第一個研究螢火蟲的博士。2000年,付新華正在讀研究生,一次偶然機會,他在路邊發現了一個閃亮的光點,好奇之下,他把這只小蟲帶回來了實驗室,從此,源于內心的愛,他開始了十多年的尋螢之路。小小螢火蟲對我們人類到底有多重要?除了詩詞、歌曲中有關螢火蟲的浪漫表述,對于螢火蟲我們還了解多少?付新華又在做著怎樣的螢火蟲研究呢?
“照亮螢火蟲”
《大學生》:知道您目前很忙,正在做實驗。能介紹一下您一直都在做螢火蟲的哪些方面研究嗎?
付新華:我主要從事螢火蟲的分類研究、行為學研究、化學生態學研究、分子學研究以及螢火蟲的生態復育研究等。螢火蟲分類工作主要是調查全國螢火蟲的多樣性及其生態環境狀況,繪制中國螢火蟲地圖,建立中國螢火蟲資源庫;行為學主要研究螢火蟲的閃光信號交流(付老師實驗室具有亞洲唯一一套分析螢火蟲閃光信號的軟件)、螢火蟲的交配選擇行為等;而化學生態學主要是針對螢火蟲性信息素的研究;分子學主要是進行交配選擇的分子鑒定等;生態復育主要是進行螢火蟲的保護研究。今年3月份我們成立了內地首家螢火蟲保護公益組織“螢火蟲自然保護研究中心”,進行螢火蟲的生態復育。
《大學生》:我知道您一年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在田間地頭做田野調查。能以今年為例,來向我們介紹一下,您這一年內的工作安排嗎?
付新華:我們的野外工作主要集中在每年的3至11月。以今年為例, 3月至5月份,我們在海南進行了螢火蟲多樣性科考調查,隨后發布了海南省的螢火蟲地圖,同時3月我們還啟動了“公民科學家”活動,征集全國志愿者加入到螢火蟲多樣性科考中來,加快全國螢火蟲多樣性科考調查的進程。5月份我們又轉戰湖北境內進行科考以及進行野外科學實驗。7、8月我們對中國紅樹林的螢火蟲多樣性進行了調查,并發布了中國紅樹林螢火蟲多樣性報告。6至8月,我們還同時對南京的螢火蟲進行了野外調查,南京螢火蟲地圖正在繪制中。9至10月我們將進行螢火蟲的多項實驗,如野外行為實驗、性信息素相關實驗等。10至11月主要進行螢火蟲復育基地建設。剩下時間主要是進行論文和科研項目撰寫以及學習等。簡言之,就是夏天田野調查,冬天蟄伏寫論文,挺忙!
《大學生》:除了華中農業大學,目前,國內還有其他高校或者其他老師、組織在從事螢火蟲方面科研工作嗎?國內螢火蟲研究現狀如何?
付新華:目前我國內陸進行螢火蟲研究的據我所知只有我一人,在臺灣也有一些教師從事螢火蟲科研。我國螢火蟲研究從上世紀末才起步,而在國外,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就有螢火蟲研究的相關文獻,到了七八十年代,相關文獻更是特別多。現今我國的螢火蟲研究人才相當缺乏,這主要與做螢火蟲研究難以見到實質上的經濟效益有關。人們不太理解,也不是很支持螢火蟲研究。
《大學生》:您每年招收碩士生的情況如何?這些碩士畢業后的去向都是什么?有下定決心跟你做一輩子研究,立志做“照亮螢火蟲”的學生嗎?
付新華:到目前,我一共帶了6名碩士。其中兩個畢業轉了行,一個留下跟我一起從事螢火蟲保護的相關工作,其余是在讀碩士。現在,我每年只能招收一名碩士。至于畢業后學生是否還愿意留下繼續進行螢火蟲研究,這得要看他們自己的選擇,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但是他們做的東西不會丟掉,一直在我這里沉淀、成長,就像接力長跑一樣,一棒一棒傳下去。我希望我能教給學生的除了螢火蟲研究,還能培養他們怎樣做人、怎樣做事。
“無用”的研究?
《大學生》:就您個人而言,我知道您對螢火蟲特別感興趣,所以才把這么多年的時間、精力和熱情都投入到螢火蟲的研究中,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外界依舊有聲音認為研究螢火蟲是沒有“錢途”的,這項研究真的是沒有“錢途”嗎?如果說真的是沒有“錢途”的,那么這項研究的前途究竟是什么?
付新華:研究螢火蟲到底有沒有“錢途”呢?你可以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來自己判斷一下。我們都知道螢火蟲是一類會發光的甲蟲,它的發光具有獨特的魅力,因此,在臺灣、日本和韓國等地螢火蟲已經被開發為極具特色的螢火蟲生態旅游,建立起了螢火蟲生態保護區,年產值達2億以上。同時,螢火蟲的幼蟲主要捕食蝸牛、蛞蝓(鼻涕蟲),作為一類益蟲,螢火蟲可以作為農業防治中的生態防治手段進行應用,同時與生態有機農業相結合。螢火蟲還是一種公認的環境指示生物,其生物多樣性及數量多少能直接反映生態環境的優劣。螢火蟲少了,預示環境破壞非常厲害。
螢火蟲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一種載體,在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里有眾多關于螢火蟲的典故,舉一個大家最熟悉的例子就是“車胤囊螢”。如果螢火蟲消失,那這也就意味著相關的文化傳統失去了傳承,也失去了意義。這些又怎能說研究螢火蟲是沒有“錢途”和前途的呢?另外螢火蟲研究還是能夠與一些相關的應用相聯系的,例如熒光素和熒光素酶的發現,現在已經得到廣泛應用。
讓螢火蟲重回城市
《大學生》:目前我國螢火蟲的生存環境很糟糕,數量也在減少。能結合您的研究成果,向我們具體說明一下,這個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付新華:由于環境的急劇破壞,垃圾隨意堆放、農藥過度使用、螢火蟲的棲息地被損壞,被侵占(建房、修路等),城市和郊區的光污染等使得螢火蟲無法完成交配,難以繁殖。同時,極端天氣也越來越頻繁,極度的干旱和水澇,再加上人為過度捕捉(今年的青島中山公園放飛了兩萬只、湖南森林公園放飛了兩萬只、廣東某公園也放飛了兩萬只,但這些人為放飛的螢火蟲最后大部分都死了。加上在淘寶上零星出售的等,今年就已經人為折損了不下七八萬只),導致螢火蟲數量急劇減少,甚至消失。現在中國城市已經見不到螢火蟲了,在城市郊區也只是零星的分布,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和偏遠的農村才能找到較多的螢火蟲。因此,保護螢火蟲迫在眉睫。
《大學生》:在追求工業化、現代化的今天,在加快城鎮化腳步的現在,“讓螢火蟲重回城市”、讓孩子們的童年有螢火蟲相伴的夢想能實現嗎?
付新華:能。我們需要做就是保護好螢火蟲,保護好環境!今年3月份,我們成立了“螢火蟲自然保護研究中心”,通過開展螢火蟲自然教育,引導公眾認知、熱愛螢火蟲,提高公眾對螢火蟲的保護意識,促使公眾的環保意識深化為環保行動;積極推進螢火蟲棲息地的保護及修復,倡導科學賞螢;大力倡導螢火蟲保護的相關政策。雖然,現在國內只有我們成立的這一家螢火蟲保護公益組織,但只要每個普通個體都參與進來,自愿加入到環保的大家庭中來,這個夢想就一定能實現。保護螢火蟲就要保護它的棲息地,這樣保護螢火蟲,其他生物也會一同受益。我希望通過向公眾呼吁保護螢火蟲,來撬動環保這個大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