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名妓

1939年初秋，十六歲的李開山跟著父親在衛河上擺渡，遇到一女子跳河，就縱身入水把女子救上了岸。女子薄薄的衣衫濕透了，貼在身上，愈加千嬌百媚。這時黃財主家的一伙家丁跑過來，說落水女子是黃財主家的八姨太。

李開山在大名七師參加革命是1942年的事兒。他擔任元城縣抗日政府的大隊長，在元城一帶抗擊日寇?？h大隊出了個叛徒，叫潘會兒，導致好多隊員慘遭殺害，縣大隊幾乎癱瘓，李開山也被日本人懸賞通緝。李開山喬裝改扮，悄悄遁入元城，刺殺叛徒潘會兒，避免縣大隊更大的犧牲。孰料一天夜里被密探發現，被追進一條死胡同。情急之下，他仗著一身輕功，翻墻越脊，跳進一個大戶人家。

外面燈籠火把，喊聲震天。他上二樓，躲進一個房間，頓覺香氣裊裊。李開山正猶豫間，一個女子拉他一把，讓他藏進墻壁夾層。

待外面安靜下來，女子喚李開山出來，竟是當年在衛河的落水女子。女子深施一禮說，恩人，我叫肖翠紅，那日承蒙先生搭救。李開山問，你怎么到了這里？這是什么地方？肖翠紅說，這是元城縣最大的妓院春香樓，我是被黃財主賣到這里來的。

李開山又問，怎么沒人敢來這里搜查？

肖翠紅低下頭說，憑著有些姿色，我被稱作元城名妓，來這里的都是元城的頭面人物，所以一般人是不敢來搜查的。不過恩人你不要多想，我到這里也是被迫無奈，我也是受苦人，如蒙不棄，需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

李開山又問，潘會兒是否來你這里？

肖翠紅說，潘會兒這個惡棍可狡猾了，行蹤詭秘，只在每個月初五、十五、二十五的晚上才來這里過夜。

頓了頓，肖翠紅又說，恩人，我可以替你滅了他。

李開山說，不能給你找麻煩。

肖翠紅說，我的命都是恩人給的，談不上麻煩。

臨走，肖翠紅捧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來，全是金銀首飾。肖翠紅說，恩人，你拿出去變賣，權當我為抗日做點貢獻。

不久，李開山聽說潘會兒得了一種怪病，醫治無效，七竅流血。日本軍醫翻弄著潘會兒的尸體說是中了奇毒。是誰下的毒？查了半年也沒查出結果。

后來，李開山把縣大隊接頭的地點設在了春香樓。有一次，肖翠紅向李開山提供了日軍運送軍火的時間和地點，縣大隊打了個漂亮的伏擊。

1945年，元城解放，肖翠紅改名肖信華，嫁給一個莊戶人家，從此深居簡出。

文革時，就有人把肖信華的歷史揭了出來。于是，肖信華脖子上被掛了破鞋，頭上戴著紙糊的高尖帽子，上寫“元城名妓”四個字，游街示眾。

肖信華實在是不堪凌辱，半夜里跑出來，天亮到了邯鄲，要找地委書記李開山。在大街上，他看到李開山也戴著高尖帽子被游斗，頓時目瞪口呆。

回到家，肖信華燒了一鍋水，洗洗澡，穿戴一新，濃妝艷抹，懸梁自盡。

1990年清明節，一輛北京牌照的黑色轎車徑直來到肖信華墳前，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從車里鉆出來，在墳前焚了許多紙錢。老者還讓一起來的兩個年輕人從車上取下來一塊小小的墓碑，立在墳前，上寫：肖信華之墓，李開山敬立。

老者走的時候，讓車停一下，搖下車窗，望了望風中的孤墳和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