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的父親70多歲,在東北一個人生活。
文知道,這個時候的東北天氣已經很涼了,文很擔心父親的身體,一天要給父親打好幾個電話,文說,爸,身體還好吧,父親說,好著哩;文說,爸,過冬的秋菜買了嗎?父親說,買了,是隔壁你李大爺幫著拉回來的;文說,爸,你晚上還去扭秧歌嗎?父親說,去,天氣好的時候就去。
父親說一切都好,但文總隱隱感覺好像有些不對,想來想去,文決定跟公司請假回家看看,他沒有事先告訴父親。
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文終于到家了,秋日的午后,陽光很溫暖,文看見父親坐在門前的躺椅上,微閉著雙眼在曬太陽,院子里很安靜,父親好像睡著了。文的到來并沒有驚醒父親,一年多不見,文看見父親的頭發幾乎全白了,文的眼睛濕潤了。
不知過了多久,父親被一陣激烈的咳嗽震醒了,父親看見了文,并沒表現出特別的驚喜,只是微笑著說,回來了。文使勁點了點頭說,回來了!
父親從躺椅上吃力地站起來說:“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飯。”文趕緊扶著父親躺下說:“我在火車上吃過了,您先躺下吧。”
沉默了一會,文說:“您的身體大不如前了,跟我去南方生活吧!”
父親說:“我現在還能動彈,還能自己伺候自己,等實在不行的時候再說吧。”
文說:“不行!您如果突然得了急病,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怎么行呢?”
父親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啥大毛病,再說南方又濕又熱的我呆不慣。”
文知道父親是個倔強的人,這樣的話,文跟父親說過好多次,但父親就是不同意去南方生活,文雖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拿父親也實在沒辦法,文想,以后一定要多回來看望父親。
接下來的幾天里,父子倆很高興,聊了很多,好像這一輩子兩人都沒說過這么多話,父親提起了文小時候很多有意思的事,也說到了文的母親,文發現,每當說起母親,父親都特別開心,父親還說,什么時候文能結婚生子,他就算死也瞑目了。
單位接連來電話催文回去上班,父親也讓他快些回去,不要耽誤了工作。父親這幾天雖然還是咳嗽,但看上去情緒還不錯,文只好決定先回去上班,他計劃下次請假回來,帶父親到省城大醫院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文坐的那趟火車是大清早發車的,父親執意要去送站,文拗不過父親,只好同意了,火車開動了,看著父親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月臺上,文心酸無比。
一個月后,文接到了隔壁李大爺打來的電話,李大爺在電話里帶著哭腔告訴他,父親去世了。文一下子傻了,他反復念叨著,這怎么可能呢,這怎么可能呢。
文火速趕回家,李大爺說:前天晚上他父親給他打了個電話,叫他過去一趟,等他到的時候,父親已經去世了。
父親給文留下了一封遺書:
孩子:
早在半年前,我就查出患了肺癌,而且是晚期,醫生說,這種病通過手術還是能夠延長生存期的,但是我真的不想遭開刀化療的那份兒罪了,而且還要花掉很多錢,上個月能最后見上你一面,看你一切都好,我就很知足了,對這個世界除了你之外,我沒有任何的留戀和牽掛,我早就準備好了安眠藥,等到病痛無法忍受的時候,就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不要難過,我選擇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其實就是享福了,因為我可以很快見到你媽媽了……
看完父親的遺書,文悲痛萬分,一下子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