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式迷信:“大師”“青天”“神醫”崇拜已經進入民族的血液
近來由于李連杰、馬云、趙薇等名人巨星的拜訪,神秘的“氣功大師”王林成眾矢之的,事件不斷發酵,王林被媒體大起底,被司馬南、方舟子等人圍剿。
已經逃往香港的王林,不得不讓人去“緬懷”一番那些我們曾經熟悉的“大師”們:
那個嚴新,發功滅了大興安嶺火災;那個重慶縉云山上的道長李一,馬云、張紀中、王菲夫婦每年讓他指導修煉,前陣子已被公眾扒得赤條條……一場場的氣功熱潮,形形色色的各種大師輪番粉墨登場,最近幾年又有卷土重來之勢。
一個“大師”的成功永遠都離不開盲從的大眾。
千百年來,盲目崇拜“英雄”“青天”“神醫”已經進入民族的血液,深刻影響著我們的社會生活。在這塊滋養王林們的迷信土壤上,理性精神總是難以發育,常識一再受到蔑視,引發群體狂躁的也遠非氣功領域。
一千多年前,東漢的王充因為對神道迷信思想彌漫的社會氛圍不滿,寫下了名著《論衡》,提倡經驗實證主義,極力通過“疾虛妄”,而使社會“歸實誠”。撫今思昔,我們能不能說,“疾虛妄”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呢?恐怕不能。
從秦始皇開始,歷朝歷代的皇帝,在權力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之后,無不夢想著尋找長壽甚至是長生不老的秘方,煉丹制藥的方士們在歷史的舞臺上衍化出了一幕幕求仙的鬧劇。
在各民族早期的宗教形式中,人們相信能靠超自然的力量去接近神,從作法、卜筮到煉丹、修煉神功,在中國文化的發展中始終占有一席之地,孔子就明確說 “子不語怪力亂神”。
比如“扶乩”,作為一種起源古老的巫術占卜,到唐朝已經很成熟,在明清兩代士大夫中尤為盛行,到“五四”時代尚有留存。
袁世凱曾為當皇帝拆掉祖墳圍墻,蔣介石一生信奉迷信……民國時期的許多軍閥和政要在政治、軍事、生活中遇到重大事件或將做出重大決定時,經常借助測風水、測八字、卜卦等迷信活動。這些故事雖非正史,但均有事實根據,其中凸顯的,是各個利益集團的紛爭以及軍閥、政客們精神世界的荒誕與虛妄。
如著名學者陳來描述:“各類迷信活動保留在民俗文化中成為小傳統,并在以后的幾千年通過各種方技術數凝結為小傳統的一套體系?!?/p>
價值迷惘和信仰困境:誰制造了“王林”?
空杯來酒,空盆來蛇,紙灰復原,凌空題辭,硬功徒手斷鋼筋……反偽科學學者眼中,王林的神功不過是民間魔術,甚至不入流。和那些前輩“大師”一樣,他依舊走的是“吸引名流、愚昧公眾”的路線。
名人社交或許和公眾無關,但王林的運作,經營,涉及到公共領域,如同變戲法一般在暗處上下其手,就必然有人得益有人受損。把大師拉到陽光下的意義,不僅僅是曬曬大師,更要曬曬大師身后的那張大網。
王林似的神棍堪稱一個淫媒,他可以把那些貪圖利用權力謀取各類利益的人有機而自然地聯系起來。吸引那些精似鬼的大商人和文藝明星的與其說是王林的神功,倒不如說王林這種權力淫媒和掮客背后的神秘權力場的強大吸引力。
人類迷信由來已久,但不同的人獲取資源的方式不同,迷信的程度也不同。在現代的中國,頂層高官、有錢的商人演員之類以不可預測性來獲取資源的人,就更容易迷信。他們僅僅是因為需要心理按摩嗎?這是最通行的解釋,但似乎沒有打中“要害”。
不能否認,在今天中國的精英群體尤其是富人群體之中,確實存在著價值迷惘和信仰困境,而社會提供的所謂心靈慰藉則常常被變現為成功學、關系學的商業模式,究竟是宗教信仰還是巫術?
其實,當下社會民眾熱議的官商勾結問題、“裸捐門”問題、“學歷門”問題,以及學術打假問題,無不折射了民眾對社會精英道德淪陷以及信仰缺失的強烈不滿。長此以往,社會精英必將與社會民眾的距離拉大而進一步被孤立,直至被民眾拋棄。
國人的精神生活似乎一直在他們喜聞樂見的怪圈中循環打轉,沒有實現與日益增長的GDP同步飛躍。人不是神,但人有向往神性的倫理追求,無論是仰望星空還是敬畏你心底里的道德律令,信仰終究是人類體察自身存在的嚴肅命題,容不下欺騙與功利,唯有如同科學探索一般虔誠叩問與審慎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