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世界討厭奧巴馬。七月以前,很多憤怒的埃及人指責他暗地里支持伊斯蘭組織,現在又有很多同樣憤怒的埃及人認為他支持軍方推翻了伊斯蘭組織。這兩種指責不可能都是成立的,而且事實上一個也不成立。不過,盡管奧巴馬上臺時曾誓言要修補與穆斯林世界的關系,阿拉伯人民對這位美國總統已經深惡痛絕。
如果你是一個超級大國的領袖,你在人們眼中會比在現實中有權力得多。對很多伊斯蘭主義者來說,埃及軍隊之所以能推翻他們的領袖穆爾西,純粹是因為美國的幕后操縱。開羅的伊斯蘭海報把奧巴馬描繪成一位邪惡的法老,用狗鏈牽著埃及的軍事強人西西將軍。對這樣的人們來說,美國的背信棄義是顯而易見的:國務卿克里把軍方的行為稱為“重建民主”,奧巴馬更是不愿暫緩對埃及的軍事援助。

而在支持軍方的埃及人眼中,奧巴馬支持阿拉伯民主運動的言論已不再顯得溫暖,反而像是在陰謀支持伊斯蘭主義者,以削弱和分化他們的祖國。在支持軍隊的海報上,奧巴馬是一個恐怖主義的同情者,有著本·拉登式的胡須。
在美國,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奧巴馬的軟弱搞得兩大黨的國會議員和政論家都呼吁他暫停對埃及的軍事援助,以免美國陷入道德災難,而奧巴馬的沖動又令得兩大黨中的政治現實主義者都要求他捏住鼻子跟埃及軍方站在一邊,以確保以色列邊境地區的穩定,并抑制伊斯蘭激進勢力的抬頭。
敘利亞引發的批評也同樣回響在整個華盛頓。外交專家們說奧巴馬太魯莽,因為他還沒找到合適的替代人選就表態說巴沙爾·阿薩德必須下臺,還發誓一旦敘利亞使用化學武器就要采取行動,而現在這條紅線已被越過。而意見相反的另一支跨黨派陣營則指責奧巴馬軟弱膽小,不敢武裝敘利亞的反對派。
這些截然相反的意見也不可能同時成立。本刊則更進一步,認為任何指責奧巴馬在中東挑選贏家或呼吁他這樣做的人都誤會了總統的意圖。奧巴馬并不是在國外沖突中選邊站隊的人物。他非常審慎于動用美國的力量,即使僅僅是為了捍衛他聲稱的普世價值。
2011年,當開羅迎來阿拉伯之春時,奧巴馬稱贊埃及人民尋求“貨真價實的民主”。他引用馬丁·路德·金的言論來稱贊基本上是非暴力的抗議活動,認為埃及的抗議者證明了那種通過暴力來取得正義的論調的虛偽,同時他也稱贊埃及軍隊拒絕向人民開槍。兩年半過去了,形勢越來越差,花言巧語的余地越來越小。8月15日,奧巴馬又批評同一支軍隊野蠻殘酷,稱埃及人民應該受到更好的對待,緊接著他又斥責埃及人民用陰謀論污蔑他是穆爾西或其他人幕后的支持者。把問題推到美國身上“絲毫無益于”建立一個和平、民主、繁榮的埃及,奧巴馬說。
阿拉伯的熱血已經沸騰,這種冷漠的政治分析絲毫不能平復他們。從敘利亞到埃及,各黨各派的狂熱分子都在企圖借此機會徹底打垮他們的舊仇新敵,而奧巴馬的回應則是派特使去宣揚談判和包容的益處。
8月19日,國防部長查克·哈格爾宣稱,美國在埃及的影響是“有限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丁·登普西則表示,反對美國在越來越錯綜復雜的敘利亞戰爭中“支持眾多派別中的一個”,引發這場戰爭的根本問題不是美國軍隊能解決得了的。
這樣冷酷的論調符合很多美國人的感受。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美國人表示自己密切關注埃及問題,而根據本刊和YouGov的最新民調,只有12%的受訪者認為奧巴馬有清晰的埃及政策,這會讓民主黨在選舉中損失慘重。電視畫面中阿拉伯人正在屠殺阿拉伯人,兒童在化學武器攻擊中抽搐,而美國人民并未為此義憤填膺。
在90年代的巴爾干戰爭中,曾有多位中層軍官因為不滿美國的不作為政策而辭職抗議。這一次,奧巴馬對敘利亞、埃及和其他地區的放手政策沒有引發類似的反應。與此同時,總統靠著更加緊抱以色列而在國會和華盛頓贏得了好評,他還讓克里去著手重啟巴以和平談判。奧巴馬正在借此來避免敘利亞問題引發的攻擊。
對伊拉克和阿富汗的過度干涉留下的回憶也許可以解釋美國人對穆斯林世界的冷漠。但人們也許是在夸大歷史的教訓。弗里德里克·霍夫曾在敘利亞為國務院工作,他認為政府得了“伊拉克綜合征”。然而,對敘利亞發動空襲,也許是可以減緩或者制止屠殺的啊。
很多對奧巴馬的指控都是錯誤的。他不是中東亂局幕后那只看不見的黑手。事實上他討厭站隊,被布什干涉政策血腥而耗費巨大的后果嚇破了膽。但在某些情況下,站隊也是必要的,冷漠也可以成為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