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考論——元雜劇《西廂記》的題目正名

摘 要：王季思先生說：“元劇題目正名，或四句，或二句，蓋書于紙榜，懸之作場，以示觀眾，有似于今之海報者。”這就是說，“題目正名”的四句，乃是對劇情的概括介紹，目的是讓觀眾在看戲之前就能通過“題目正名”而對劇情有個大概的了解。因此，“題目正名”的前提是要忠于劇情，且富于概括性。

關(guān)鍵詞：紅娘 元雜劇 《西廂記》 女性形象

《董西廂》中的紅娘，已經(jīng)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敢于斗爭的正面形象。《王西廂》正是在這樣的基礎(chǔ)上，經(jīng)過了精雕細刻，是這一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性格更加突出，成為《西廂記》中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

《西廂記》有多少個版本是難以確定的，不同版本之間的差異，構(gòu)成了各種版本某一方面的優(yōu)點或者缺點，這種差別和優(yōu)劣，反映了批評者或刊刻者不同的眼光和見解。比較它們的優(yōu)劣是我們加深對作品理解的途徑，換言之，深刻對文本的解讀，也能讓我們對其優(yōu)劣有更公正的評判。

那么，到底應(yīng)該是“小紅娘傳好事”還是“俏紅娘懷好事”呢？《西廂記》中第一本的“題目正名”的本來面目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一、最早的《西廂記》殘片

蔣星煜先生在他的著作《明刊本西廂記研究》中：“現(xiàn)存王、關(guān)《西廂記》最早版本是明刻弘治岳刻本，成書于一四九八年。北京中國書店一九八零年在一部元刻《文獻通考》的書背中發(fā)現(xiàn)《西廂記》的四片殘葉，這四片殘葉早于弘治岳刻本是沒有疑問的……”

這《西廂記》殘葉的題目為“老夫人閉春院，崔鶯鶯燒夜香”。其正名為“俏紅娘懷好事，張君瑞鬧道場”，且殘葉本對元雜劇的體例處理的最完善，最符合元人雜劇的通例。

這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俏紅娘懷好事”可能是更接近作品原貌的。

二、文章連貫性

在弘治本的題目正名四本中，每一本都有紅娘的出現(xiàn)，且第四本中，直接又出現(xiàn)了“好事”一詞，且把小紅娘的位置由前三本中的第三句提到了第一句，可見作者在文章的最后才把紅娘的作用放在一個較高的位置，如此說來，第一本中，紅娘的位置是陪襯張君瑞和崔鶯鶯的“邂逅”和“一見鐘情”而存在，因此，“傳”好事顯然有夸大紅娘作用的嫌疑，且不符合文章一本一本情節(jié)推進的速度。

另外，《西廂記》中真正讓紅娘傳遞情詩的情節(jié)出現(xiàn)在第三本，貿(mào)然在第一本中點出“傳”字顯然是不合適的。

三、成人之美

紅娘在老夫人的心目中，不過是個“小賤人”；在鶯鶯的眼里，最初也不過是個奉老夫人之命監(jiān)視自己的侍者。但就是這樣一個小紅娘，在全部事件發(fā)展過程中，左右了兩個主人公的命運，起了絕大的作用。

紅娘是個聰明絕頂?shù)纳倥凇绑@艷”“借廂”“聯(lián)吟”“鬧齋”一系列情節(jié)發(fā)展中，她已感覺到張生與鶯鶯實際上已經(jīng)是一對“有情人”。在“借廂”一折中，張生向她自報家門身世：“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并不曾娶妻……”紅娘不會不知道這張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于是她嚴肅的講述了夫人治家之嚴，并且煞有介事的舉了例子，有警告張生不可輕舉妄動之意。雖然對張生的舉動痛加指責，但紅娘畢竟沒有告訴老夫人。而是以聊天的方式把這件事轉(zhuǎn)述給了小姐鶯鶯，說：“……姐姐，我不知道他想甚么哩，世上有這等傻角。”實際上紅娘十分清楚，她之所以這么問，目的是想探測小姐知道這件事后“你想甚么哩！”這是一次巧妙的試探，鶯鶯的回答也很有學(xué)問：

紅娘，休對夫人說。天色晚矣，安排香案，咱花園內(nèi)燒香去來。

其中包含兩層意思，一是對張生的行為表示心中有數(shù)，并且感到欣慰的確信白天所見的張生有情于自己；另一個是她明顯的要求紅娘向老夫人保密。紅娘的試探結(jié)果似是而非，朦朦朧朧，紅娘心中也不是很確定，只在心中暗暗尋味揣摩。因此，在“聯(lián)吟”時，張生吟誦“月色溶溶夜”之后，鶯鶯贊賞說“好清新之詩……”紅娘馬上說道：“你兩個是好作一首。”這顯然又是一次試探，而且是一次有預(yù)謀的試探。紅娘用這句無傷大雅一語雙關(guān)的的話“敲”鶯鶯一下，并非出于好奇，也沒有惡意，而是出于一種關(guān)懷。她還密切地注視著鶯鶯精神狀態(tài)的變化，發(fā)現(xiàn)：

姐姐往常不曾如此無情無緒；自見了那生，便覺心事不寧……

經(jīng)過一系列的試探和觀察，在“寺警”之前，紅娘就已經(jīng)了解了崔張二人的心意，并且事實上也已經(jīng)采取了同情和支持的立場。

紅娘的心中醞釀著一個立場，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不敢說出來，此之謂“俏紅娘懷好事”

四、“是我愛你的金貲？”

“先生的錢物，與紅娘做賞賜，是我愛你的金資？”這句話聽來好生熟悉，“是我愛你的金貲？”讓人隱隱感覺似一個和傻乎乎的男友嗔怒的少女：我才不稀罕你的錢呢……那稀罕的是的什么呢？是的，紅娘喜歡的是張生的人，在“寺警”之后，紅娘欣喜的奉命請張生赴宴。在這里紅娘有這樣一段唱詞：

“衣冠濟楚龐二俊，可知道引動俺鶯鶯。據(jù)相貌，憑才性，我從來心硬，一見了也留情。”

當紅娘愛上張生，我們是否還應(yīng)該完全的站在高尚的助人為樂的立場上單純的評價紅娘的行為呢？

作為鶯鶯的丫鬟，紅娘的地位卑微，她像一棵自力更生的小草，較之鶯鶯這朵溫室里的花兒，對未來她有更多的打算。如果不出什么變故，紅娘將來會隨鶯鶯嫁出去做配房，鶯鶯的夫婿也會是她的未來。在鶯鶯心里愛情是浪漫的虛無縹緲的，紅娘卻能把她心目中的好相公的特點歷歷數(shù)來，可見是早有考慮。因此在張生出現(xiàn)時她就注意觀察張生的一舉一動，為鶯鶯也為自己的幸福把關(guān)。紅娘在第一本中須是“懷”心事的，“傳”字則低估了這種少女小小的心計，也抹殺了紅娘對于張生的各種考察的一片苦心。

王實甫對紅娘的刻畫，主要是通過語言行動突出表現(xiàn)她助人為樂的品格和機智勇敢的斗爭精神；而對于紅娘的形體神態(tài)，卻是寫的極少。紅娘在《西廂記》中的形象豐滿生動，難以具陳，筆者僅以以上四點論證我對《西廂記》中的第一本中的題目正名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