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佛教傳入中土后,其音樂中的梵唄、唱導等形式即對中土固有的說唱藝術產生了深刻影響。經(jīng)過說唱藝術對佛教梵音的吸收和融匯,這種新變的音樂形式為中國古代戲劇提供了一種更符合其自身的音樂范式。
關鍵詞:佛教音樂 說唱 戲劇
佛教自漢代傳入中土之后,直至兩晉依然傳播較慢,流布不廣,其深層原因即在于宗教自身的神秘性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差異性使佛教在接受上存在相當?shù)碾y度。因早期佛教產生在一個重視口述的傳統(tǒng)之中,故而采用何種方式傳教,是一個需要優(yōu)先考慮的問題。于是,富于表演性的音樂憑借其自身傳播力和影響力的優(yōu)越性很快成為早期佛教語言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盡管“無法復原這批音樂的音聲,但可以肯定,它是功能完整、品種齊全、技藝精巧、為群眾喜聞樂見的音樂。所以從公元三世紀至八世紀,它自北而南、由鄉(xiāng)村而至城市,逐步征服了整個中國。”[1]佛教音樂的傳入,主要是以梵唄、轉讀、唱導、佛曲等不同的藝術體裁為階段性標志的。這些音樂體裁由于負載著不同的藝術功能,從而在佛教傳播過程中創(chuàng)造和產生了不同的文化效果。
“自從佛教傳入漢地以后,佛經(jīng)的翻譯活動就開始了。由于漢梵語言上的差異,原來能歌唱的佛經(jīng)就變得不可唱了。而唱經(jīng)是宣揚佛教教義的一種重要方式,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齊梁時期,一種將漢式音樂旋律同印度的聲律糅合起來而制成曲調歌唱漢文偈頌的‘梵唄’誕生了。”[2]實際上,三國孫吳年間(222-252),月氏僧人支謙譯出《瑞應本起經(jīng)》、傳授《帝釋樂人般遮琴歌唄》,就已經(jīng)建立了弦唱佛偈的梵唄音樂。齊梁時僧祐的《出三藏記集》中已有《陳思王感魚山梵聲制唄記》的標題。隨著梵唄的產生,六朝時期還出現(xiàn)了很多擅長唱唄的經(jīng)師。梵唄形式在中土的廣泛采用,一方面反映了佛教音樂向源流地早期形態(tài)的回歸,另一方面反映了西域音樂同漢民族文化的結合,而這種異域藝術形式和本土文化的結合,誘發(fā)了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的口述傳統(tǒng),并滲入到了城市社會和主流文化的領域,繼而使佛教音樂的民間化達到一個很高的程度。如此以來,以聲為主,富于敘述的基于音樂、語言所共有功能的梵唄就逐步發(fā)展成為一種適合于大場地,能說能唱的聲樂形式。當原始佛教音樂帶著中土特質開始傳播之時,佛教徒為弘揚佛法,便“設樂以誘愚小,俳優(yōu)以招遠會”,[3]在“法會”和“無遮大會”的名義下建立了以俗樂為內容的音樂中心,而“化俗”也成為各派傳教的宣傳手段,甚至借用俗曲的創(chuàng)作和演唱。諸如華嚴宗講究齊會唱誦,禪宗用《五更轉》、《十二時》等民歌“唱道”。從北魏開始,都市寺院普設戲場,梵唄這種源于佛教的音樂形式開始融入中國古代戲劇系統(tǒng)。
為擴大佛教的傳播與影響范圍,在闡釋自己教義的同時又排除他說,佛教徒借鑒儒家固有的講經(jīng)辯經(jīng)形式將原生態(tài)的佛教教義融會為具有中土特色和文化內涵的佛理。講經(jīng)活動也隨著佛教的傳譯而發(fā)展,并逐漸制度化。部分講經(jīng)文中頻繁出現(xiàn)的“平”、“側”、“斷”、“吟”之類的指示性音聲符號,實與印度音樂一脈相承。這種華梵藝術的結合物,后來也為戲劇劇本所采納,成為專門指示聲腔曲調的符號標志。講經(jīng)制度的確立,既為佛教文學中的俗講提供了范型,又為俗講的盛行開啟了先河。從講經(jīng)到俗講的分化過程中,唱導的出現(xiàn)極為關鍵,“唱導者,蓋以宣唱法理,開導眾心也”,[4]它是佛教說唱教化時較為世俗化的一種宣教形式,也是一種二元復合型藝術形式,即有說有唱,其中的“說”本質上就是中國本土講經(jīng)辯經(jīng)形式的延續(xù),而“唱”則是漢化了的印度“梵唄”。梵唄的形成從聲律上解決了佛教在漢化過程中傳播手段的對應性問題,而講唱藝術的確立則使佛教在內容的講解上擁有一種適合在中土傳播的文化形式。將這種文化雙向回流的方式應用到戲劇的層面,講唱中“唱”、“念”、“講”的藝術形式,就很自然地為戲劇創(chuàng)作提供了可供借鑒的藝術手段。講唱中獨特的誦經(jīng)聲腔,感染力強,傳播效果佳,以致如教坊這樣的音樂專屬機構也開始模仿和推廣。
與唐前純文學敘事作品相較,唐代講唱藝術無論是在內容,還是在形式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敘事容量擴大,情節(jié)更加飽滿,題材富于變化,生活化氣息濃厚。中國敘事文學脫離幼稚狀態(tài)開始走向成熟與唐代講唱藝術的繁榮是密不可分的。講唱藝術“蓋在韻散兼施。韻文部分即所謂的‘唱詞’,是俗講變文新添的部分,也是俗講經(jīng)文中最為突出的部分,更是俗講經(jīng)文將佛教經(jīng)典通俗化、大眾化的主要部分,所以唱詞每每利用當時民間最為通行的新歌俗曲組合而成”。[5]正是這種宗教與世俗的“聯(lián)姻”,講唱藝術將文學和音樂在最大程度上進行了融合,把講唱富于節(jié)奏的聲腔、藝術化的語言和佛典教義、世俗見聞等穿插在一起,以說表和唱誦結合,敘事和代言并用,共同敘述故事和表現(xiàn)人物,為后世戲劇提供了重要的表現(xiàn)方法與手段,同時也為這種藝術形式本身贏得了廣泛的群眾基礎。講唱文學的蓬勃發(fā)展,為戲劇文學的出現(xiàn)做好了前期準備,而戲劇文學的出現(xiàn)則結束了古代簡單原始的演劇活動,進入了相對復雜的古典戲劇時代。
注釋:
[1]王昆吾《漢文佛經(jīng)中的音樂史料》,巴蜀書社,2002年,第26頁。
[2]胡連利《敦煌變文傳播研究》,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4頁。
[3][唐]道宣《廣弘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57頁。
[4][梁]釋慧皎《高僧傳》,中華書局,1992年,第521頁。
[5]鄭阿財《敦煌佛教文獻與文學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61頁。